冰冷的河水浸泡著滕戰的身體,滕戰緩緩的從齊腰深的河水中站起來,手裡還拿著那瓶酒,沖王跡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閱讀
「你為何不躲?」王跡居高臨下,冷眼凝視河中的滕戰。
「反正也不是你的對手,懶得躲了。」
滕戰搖頭苦笑,忍受著身上的痛楚走向岸邊。
蹣跚來到河岸上,滕戰就著潮濕的地面坐下,緩緩的擰開手中的酒,往自己的喉嚨里猛灌幾口,旋即重新蓋上蓋子,將酒瓶丟給橋上的王跡。
王跡不動如山。
「啪!」
酒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酒香溢出,滕戰臉上難以自抑的露出難過之色。
王跡最終還是沒有接他的酒。
看樣子,想再次與他共飲,已成奢望。
滕戰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抬眼看著橋上的王跡,「當年主動將忘憂讓給我,應該跟你這不老的身體有關吧?」
在林羽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滕戰也想到了這一點。
這麼多年,他一直想不通那麼愛忘憂的王跡為何會主動退出。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只是,還缺當面跟王跡確定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確。
「哼!」
王跡冷哼一聲,咬牙切齒的看著滕戰,「我這一生,最後悔的就是將忘憂讓給你這個貪圖功名富貴的無恥之徒!」
「你若真認為我是這樣的人,七年前就殺我了!」滕戰並未動怒,只是不住的苦笑,「老三和老四戰死沙場,我也很心痛,但時至今日,我依然不後悔!」
「憑什麼別人別人的兒子能戰死,我滕戰的兒子就不能戰死?」
「若是我時時保護著他們,讓別人家的兒子去送死,卻讓自己的兒子呆在安全的營中鍍金,那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和恥辱!」
半個月內,接連痛失三位至親。
對於滕戰來說,那是他這輩子最昏暗的時光。
他有過愧疚,但卻沒有後悔。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對他們來說,這並不是一句空話。
說話間,滕戰又突然喃喃自語起來。
「國難當頭,敵寇猙獰。」
「國家興亡,匹夫有分。」
「本欲服役,奈何年齡。」
「幸吾有子,自覺請纓。」
「賜披一面,時刻隨身。」
「傷時拭血,死後裹身!」
「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他再次想起了十三年前的那個風雪夜。
他想起了那個老父親離開時候那佝僂又顫抖的身軀。
或許,那位老父親跟自己一樣,將兒子送上戰場,就沒想過他能活著回去。
但他們都義無反顧的將兒子送上了戰場。
哪怕,要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
「好個大公無私的戰將!」
王跡仰天大笑,笑著笑著,眼中突然一片通紅,憤怒的咆哮道:「那忘憂呢?你大公無私,可曾想過忘憂能否承受得住接連痛失愛子的悲痛?!」
「想過。」滕戰認真的盯著王跡,「其實,最早的時候,我已經做好四個兒子全部戰死北境的心理準備!」
「你好狠!」王跡心中一顫,雙目血紅一片,滿臉猙獰。
「我確實太狠了些,對自己狠,對忘憂更狠!」滕戰自嘲一笑,卻又問心無愧的看著王跡,「我滕戰這一生,無愧於國,但有愧於家,有愧於兩個孩子和忘憂!」
「既然有愧於忘憂,那就去九泉之下給忘憂認錯!」王跡怒吼,猶豫暴怒的雄獅。
話音一落,王跡縱身而出,直取滕戰的天靈蓋。
滕戰就那麼一臉平靜的坐在那裡,根本沒有抵擋的打算。
林羽也不知道他是一心求死,還是堅信王跡不會殺他。
但滕戰可以賭,他卻不敢賭。
萬一王跡真要殺他,自己卻眼睜睜的看著老領導慘死與王跡的掌下,自己沒法給北境狼軍的兄弟交代,這輩子也都不會心安。
所以,在王跡暴起之時,林羽也已經動了。
林羽後發先至,閃電般已經來到滕戰面前。
「嘭!」
兩掌相接,王跡頓時被震得連連後退。
林羽見識過王跡逃跑的本事,這一次,根本不給他逃跑的機會。
在王跡後退的瞬間,林羽已經欺身上前。
伴隨著林羽的領域張開,王跡體內的真氣再次被全面壓制。
一個照面,林羽再次將王跡擒獲。
看著突然出現的林羽,滕戰不由一呆,接著,猛然站起,大喝道:「住手!」
林羽擒住王跡,縱身來到滕戰面前,「老領導放心,我不會傷他性命。」
失手被擒,王跡反而不再憤怒,只是滿臉鄙夷的看著滕戰,「滕戰啊滕戰,你果然是沒安好心!」
滕戰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氣沖沖的向林羽詢問:「你怎麼跟來了?你為什麼要跟來!」
林羽苦笑,老實的回道:「你說你要回房休息的時候,我就猜到你肯定是想避開我們,悄悄的溜出來找王跡,我不放心,所以就跟來了。」
「胡鬧!」
滕戰勃然大怒,「我出來找老朋友敘個舊,你有什麼不放心的?放開他!」
「你們這是敘舊嗎?」林羽哭笑不得的看著滕戰,「他都想要你的命了!」
「我說過,他不會要我的命!」
滕戰依然堅定,氣沖沖的叫道:「放開他,你馬上走!」
林羽面露難色,微微張嘴,「我……」
「別演戲了!」
王跡打斷林羽的話,滿臉譏諷的看著滕戰,「既然落在你們手裡了,我就沒想過能活著!來吧,痛快的殺了我,讓我可以早點去九泉之下見忘憂!」
說著,王跡緩緩的閉上眼睛,做出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臉上,還帶著濃濃的回憶之色。
似乎,在思念早已逝去的忘憂。
滕戰努力的深吸一口氣,滿臉嚴肅的看著林羽,「你若還當我是你的老領導,就放開他,然後馬上離開這裡!」
「這……」林羽更加為難,心中猶豫不定。
「放開他!」
滕戰陡然發出一聲暴喝,抬掌對準自己的面門,一臉決然的說道:「你若不放開他,我便自斃於你面前,省得無顏面對我這位多年的老友!」
林羽心中一凜,臉上不住的抽動。
他了解滕戰,這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默默的思索一陣,林羽滿臉無奈收起自己的領域。
「王跡,若是你敢動他,縱使你躲到天涯海角,縱使你有百條性命,我和所有出自北境狼軍的兄弟,也會讓你後悔來到人間!」
一聲警告之後,林羽鬆開王跡。
幾個起落間,林羽已經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