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聞誦經聲。
蘇鴻信徐徐睜眼,自入定中醒來,窗外正值夜盡天明之時,又是一日。
不知為何,他似是忘記了時間,久居金山寺中,終日與青燈古佛相伴,無欲無求,一心向佛,往日心中所想,似也隨著時間一點點在淡去。
但不同於之前的是。
寺外忽聽悽厲呼喊,痛哭慘叫,蘇鴻信騰然起身,走出禪房,眼中所見,卻是一副人間慘象,無數百姓,面色蒼白,渾身屍氣繚繞,宛如行屍走肉,口吐獠牙,逢人就咬,見人就撲,可謂兇殘至極,正是殭屍。
放眼望去,諸多百姓驚慌奔逃至此,其後卻見無數殭屍追至。
「大膽!」
蘇鴻信雙眼怒瞪,口誦真言,翻手間,手中已握禪杖在手,禪杖杵地一頓,一股浩瀚佛力,登時如潮浪漣漪般席捲向天地八方,所過之處,那些殭屍無不盡皆化作飛灰。
「看我通天法眼!」
他手捏印訣,眉心忽見一點金光大亮,而後口中爆出一聲「孽障」,眼中已映出一青衣少女,腳下大步跨出金山,自山巔飛掠橫空,如急影般遙遙射向遠方。
卻說此刻,便在一座繁花似錦,氣派不俗的府邸中,正神態悠然,百無聊賴的少女突然臉色大變。
「遭了,那和尚竟然這麼厲害,咱們如今雖說意識已經恢復,但還是受限於蛇妖的身份,難以動用太多自己的手段,就憑咱們這點道行,遇到那禿子還不得乖乖受死!」
一旁的白素貞此時笑的嫵媚動人,媚態入骨,她把玩著鬢角的青絲,嘴角微揚,有些漫不經心的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可說錯了,不是咱們,是你,我好歹也有千年道行,何況,殺許仙的是你,將他煉成殭屍為禍人間的也是你,那和尚要殺,恐怕也只會殺你。」
少女聞言小臉一緊,她瞪大雙眼,咬著銀牙,氣鼓鼓的道:「臭狐狸,難道你想要過河拆橋?」
白素貞眨了眨眼,像是計謀得逞一樣。
「怎麼會,我只是想看看你還有多少壓箱底的手段罷了,放心,至少我是絕不會讓你死的,不過,你眼下還是快逃吧,他就要來了!」
說完,她身形一隱,竟是憑空給消失了。
只剩下少女一臉默然的坐著,臉上既沒了恐懼,也沒了笑,只有平淡,以及疑惑,還有古怪,最後是沉思,總而言之有太多複雜的情緒,從少女那張小臉上顯現出來。
然後,她不急不慌的站起,嘴裡不知道嘀咕了句什麼,這才奪門而逃。
尋到一處河流,少女入水一變,化作一條青蛇,順著水勢,逃的飛快。
但還未逃出多遠,忽見一缽盂從天落下,缽口大放金光,高懸不墜,順著湖水水勢,竟然朝那水中青蛇追來。
「你這孽障,竟敢施展如此邪法,為禍人間,本座今日便收了你!」
蘇鴻信從天而降,白衣飄然,赤足踏水。
可沒想到那已被缽盂所罩的青蛇,此刻忽口吐人言。
「蘇鴻信!」
青蛇搖身一變,化回人形,卻是個身穿雨衣,腳踏雨靴的少女。
遂見那湖面上滿臉怒容,驚怒非常的和尚,聞聽那個名字,突然身軀劇震,他皺起眉頭,眼中湧出一絲茫然,似是有些無措,心神動搖之下,那缽盂也跟著搖搖晃晃。
「你叫我什麼、」
蘇鴻信忙穩心神,只覺得先前那三個字似有種無形魔力。
「你敢欺負我,我就告訴蘇梅姐!」
那少女忽又語速飛快的說了一句。
聽到這一句,蘇鴻信心神一陣,腦海中似是只剩下「蘇鴻信」、「蘇梅」兩個名字在不停迴蕩,眼神更是不住變化,陰晴不定。
而後腳下一空,便撲通落水。
溺水之感襲來,蘇鴻信迷糊的意識終於清醒,可一睜眼,眼前就見一隻青蛇張開血盆大口朝自己咬來,大駭之下他正要抵抗,不想耳畔就聽一個聲音響起。
「先別動!」
蘇鴻信表情頓時古怪悽厲,只因這聲音他認得,而且很熟悉,那個精神病院裡的少女,另一個守門人,蠻蠻。
「你就是那勾陳?」
他心中暗驚,真是見了鬼了,這算個什麼說法。
這才多久,對方竟已經強到這般地步,還是說,她原本就很強,之前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但眼下,他還是依言照做,並沒動作,之前他曾短暫清醒過一次,可那法海意識實在強大的可怕,只匆匆忙忙在地上留下個蘇字,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寫完,就被壓制了。
然後,他就被吞到了青蛇的腹中。
「對了,我想起來了,白素貞是我老婆,但她身上有些不對勁兒,你知道怎麼回事麼?」
蘇鴻信腦海中飛快回想著這幾日的遭遇,等想起白素貞那張臉,頓時心神一緊,很是不安,他沒想到陳如素怎麼也跟著進來了。
可蠻蠻的回答卻出人意料,準確的說是出乎蘇鴻信的意料,她說:「那就有意思了,因為主掌那具身體的是蘇妲己,按你這麼說,裡面應該還有一個意識!」
「蘇妲己?」
蘇鴻信有些傻眼,但他腦海中心念電轉,突然想起一件事,那隻白狐,瞬間眼神便陰沉了下來。
「蘇媚?」
他更是聯想到太多,還有他自己。
「她是為了我來的?」
蠻蠻回道:「我感覺不是,我先前和她交過手,還遇到一位老神,和一個商朝舊將,但老神已經被我殺了,另一個也被我封印了,就她給跑了,她冒這麼大風險也要進入這裡,說明這裡面肯定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另外,還有關於你的身份,你想不想知道?」
「老神?」
蘇鴻信陰沉著臉,但再聽蠻蠻最後一句話,他沉聲道:「我不相信!」
這是他的回答。
「沒關係,是與不是,眼下正好藉此機會一探究竟!」
蠻蠻用意念飛快和蘇鴻信溝通著。
「另外,你得隨時保持清醒的狀態,最好把身體裡法海的意識消除掉!」
蘇鴻信眉頭緊鎖。
「哪有那麼容易,那金山寺上日夜佛光普照,香火鼎盛,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我天天念經,都快變成真和尚了!」
但他忽又將眉梢舒展開來,眼露狠色。
「大不了,先平了金山寺,把那一群和尚殺個乾淨,到時候殺氣助凶威,只要讓我舒一口惡氣,就足夠了!」
不想蠻蠻忽道:「你先別急,這也算造化,你難道沒察覺到,法海的手段神通,都是真實存在的麼?你正好藉此機會,好好修習一番!」
「另外,那蘇妲己不知道咱們認識,你要將計就計,最好能和她深入接觸一下,到時候,再動手不遲!」
蘇鴻信卻忽然沉默了,但他很快就輕聲道:「那你的目的呢?」
蠻蠻回道:「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相信我,眼下先破此局,剩下的,咱們回去細說,我先助你壓製法海!」
蘇鴻信心神一沉。
「好!」
……
「嘩!」
湖面之上,忽見波瀾滔天。
卻見一條青蛇自水中飛出,咳血而退,落地變作一個青衣少女,神情驚恐無比。
「大膽孽障!」
再聽一聲厲喝。
一白衣僧人手持缽盂,凌波踏浪而出,眼藏怒容。
「看我收了你!」
他作勢正要動手。
忽見虛空竄出一條白影,裹著少女已朝遠方驚逃。
見狀,蘇鴻信收斂了臉上的笑,揚眉瞥了眼遠方鐘聲響起的地方,目露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