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我是法海?

  法海?師兄?

  莫非是在說我?

  窗外轟隆一聲,蒼白的閃電劃破了綿密的雨氛,蘇鴻信有些茫然的四下看看,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忘了什麼東西,會是什麼呢?

  可就是想不起來。

  直到那個唇紅齒白的小沙彌再次喚他。

  「師兄?師兄?」

  蘇鴻信這才回神。

  「這便過去!」

  他下意識的應道,既然這裡就他一個人,那他應該就是法海吧。

  擱下木槌,蘇鴻信起身隨著小沙彌出了禪房,趁著緩步慢行,路過一處長廊之際,蘇鴻信好奇的朝著山下望去,透過迷濛雨氛,依稀可間山下的夜色里,亮著萬家燈火,模糊晦澀明滅變化,還有一面巨大的平湖,宛若鏡面橫落,深邃莫測。

  冷雨清寒。

  蘇鴻信數著檐下飛落的雨線,不知不覺,已跟著小沙彌到了一座佛殿前。

  殿中冷清空蕩,唯有一尊巨大石佛坐落其中,高低幾近十米,乃是橫身臥姿,佛前還有一蒲團,其上坐著個鬚髮皆白的灰衣老僧。

  這老僧皮鬆肉垮,老態龍鍾,身形枯瘦佝僂,雙手卻同握著一根巨大的木槌,面前還擺著個大如華蓋的木魚,宛若一面巨鼓,敲擊之下咚咚作響,振聾發聵。

  見蘇鴻信進來,老僧方才停下了敲擊。

  「法海,你身為佛子,可知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麼?」

  蘇鴻信怔住,他苦思片刻,才心有忐忑的道:「弟子、弟子不知!」

  老僧雙眼一瞪,手中木槌忽的提起,當空一掄,落在了那木魚上,震耳聲響頓時響起,震的屋瓦齊顫。

  「當然是守正辟邪,護持正道,以守護蒼生,斬妖除魔為己任!」

  「且把你身上的僧衣脫了!」

  蘇鴻信聞言一看,才見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時已成了僧衣,他不敢遲疑,忙將衣裳解開,袒露的上身,卻見一條漆黑的龍紋正盤肩繞身,烙印在他的皮肉上,栩栩如生,注視下,那黑龍竟在他的體內遊走。

  老僧似早就習以為常。

  「此護法黑龍乃是以世間群妖諸邪為食,若想使其成長,你還需下山捉妖,走上一遭,以證大道!」

  說罷,老僧又取出一件月白色的僧衣,以及拂塵,缽盂。「此衣乃昔年佛陀悟道時所穿,深染佛性,有助於你明悟佛法,還有這二物,亦是不可多得的佛門至寶,有助於你盪清世間群妖!」

  蘇鴻信聽的茫然,但還是接過了那拂塵,缽盂,他嘴上道:「是,弟子必要匡扶正道,盪盡群妖,絕不違背師父所託!」

  「下去吧!」

  老和尚聞言面上那僵硬木訥的神情終於有所緩和,他眼睜睜的望著蘇鴻信轉身離開,直到這個弟子走遠,方才饒有興致的喃喃自道:「咦?有趣,此番不但有兩位守門人闖入這裡,竟然還有一位大人物,就是不知道他們誰能通過始皇陛下的考驗,得到那塊封神榜殘片,號令十萬大秦兵鐵騎了!」

  說罷,老和尚又恢復了先前木訥的模樣,手中木槌高舉,一遍又一遍敲擊著面前的木魚,絲毫不覺震耳。

  翌日。

  雨霏朦朧,雨絲如線,如人心頭扯不斷的愁緒,陰霾之下,忽見湖面有一葉孤舟順水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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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舟上有人,一個眉目俊朗的白衣僧人,掌中托著個缽盂,腕間繞著拂塵,一手卻是撐著頂素白色的紙傘,來的飄忽,不染纖塵。

  微雨時節,湖上船舶來去,多是些遊玩觀景的書生小姐,泛舟嬉戲。

  而那僧人卻仍滿眼茫然,他怔怔的立在舟上,望著眼前錢塘美景,又呆呆的看看傘邊不斷墜落的雨線,更茫然了。

  低頭,湖中倒影倒是清晰,可他細看時,那影子已在點滴雨落下變得漣漪層層,又模糊了,和尚只得彎著腰,趴在船邊伏在水面上細看,這下終於看清了,湖面倒影出一張面孔來。

  「這就是我麼?」

  蘇鴻信瞧的一怔,但見湖中倒影卻是個眉目乾淨,唇紅齒白的和尚。

  他像是恍然,可許是心神一分,腳下未穩,蘇鴻信身子往前一傾,登時「哎呀」一聲便扎進了湖裡,一陣手忙腳亂,待吞咽了幾大口湖水,才著急忙慌的又爬回木舟,大口喘著氣。

  如此一幕,卻是逗樂了不少人,久居湖邊,竟不通水性,何況還是佛門佛子,自然惹來一片鬨笑。

  蘇鴻信羞得面上赧然,心中更是羞惱,嘴上嘀咕了一句「笑什麼笑」,乾脆就那麼躺在舟上,枕著雙臂,望著天空,又發起了呆。

  雨漸漸停了。

  孤舟隨波而去,駛了不知多久,蘇鴻信耳畔忽聽到一個笑聲,銀鈴般的笑聲,他下意識回神,定睛望去,卻見自己原來不知不覺已到了一座石橋前,橋上有一白衣女子,正倚著石橋,似也在看著湖面上的雲影發呆,可等瞧見他那落湯雞的模樣,不禁噗嗤一笑。

  橋上,女子笑顏如花,橋下,蘇鴻信正望著女子愣愣出神,一人在上,一人在下,孤舟慢渡,機緣巧合下,二人視線似是先前那綿綢的雨線般,竟然交織糾纏在了一起,但很快又似觸電般分開,女子姣好動人的面容上不經意間升起兩抹酡紅。

  片刻間,孤舟已穿過橋洞,盪向另一端。

  蘇鴻信忙坐起身,扭頭回望,不想那女子也回身瞧來。

  他這才瞧見,原來那女子身旁還跟有一人,卻是個十來歲的青衣少女,粉雕玉琢,模樣精緻,朝女子喚了聲姐姐。

  這時。

  「轟隆~」

  一聲驚雷乍起。

  適才方停的雨滴,此刻又落了起來,且雨勢極大,噼里啪啦,激的湖面瞬間模糊一片,水霧升騰。

  江南煙雨。

  蘇鴻信還在愣神,不想就聽一個聲音。

  「和尚,雨勢如此驟急,你還不進來躲躲?」

  他尋聲一望,卻見那白衣女子正一臉好笑的自岸邊一艘蓬船內翹首招呼道,說完,那女子已讓披著蓑衣的船家將船撐了過來。

  蘇鴻信聞言似幡然醒悟,忙道:「既如此,多謝女施主了!」

  然後登船而上。

  見他渾身濕透的鑽進來,那少女早已笑的前仰後合,笑出了眼淚。

  「莫非天底下的和尚都和你一樣呆麼?咯咯咯!」

  那白衣女子聞言也掩嘴笑了起來。

  但就在這時,蓬船外,忽聽岸邊遠遠傳來呼喊。

  「船家!船家!」

  透過雨幕張望去,但見一個狼狽書生正立在雨中不停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