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武場變故

  這陳家溝里,其實並不是單純的只有陳家人。

  窮文富武,天底下能把武功練出名堂的,那可多是富紳大戶,不然只那日益漸增的飯量,都足夠普通人望而生畏了,更別說那些強筋壯骨,用來填補氣血的藥物。

  如今亂世,活著已是極難,想要再把武功練出能耐,練的高明,更是難上難。

  別瞧著蘇鴻信短短一年有如今這般造就,就感覺練武很簡單,那可就大錯特錯,但凡他要是個身手尋常的普通人,落到這亂世里,能不能一日三餐求個溫飽都得兩說,哪還有什麼心思去練武。

  這一切,有大半得歸功他爺爺從小給他打的根基,身強骨壯,另外便是遇了貴人相助。

  而練武最忌貪求急進,往往一入門多是從端拳架開始,這便是打根基,如那形意的三體式,八極拳的老架,還有太極拳的樁功。

  想要得到真東西,不是說你想學就能學,還得你身子骨到達一定的地步,筋骨強健,氣血雄渾,否則氣虛體弱,真就是教了你吐納吞氣的法門,反而有害無益,損傷根本;到時候不用別人動手,鎖不住精氣,熬不過幾次發勁,就得暴斃。

  故而,武夫練武,那花銷可是不少,內吞氣息,外輔藥膳,才能事半功倍。

  陳家溝名傳江湖,其內高手眾多,可想而知,這陳氏一族是何等富足,名副其實的家大業大。

  族中所涉及的產業眾多,如鏢局、藥鋪,以及一些商隊,和各式各樣的生意,包括了香料、草藥,及糧食、牲畜,囊括了天南地北。

  故而這村里也有外姓人,但多是家丁、傭工、或是鏢師,乃至打點生意的,其中不乏武人,為的便是想要在村中觀摩那陳家拳,學得一招半式。

  想當年,連那楊露禪也是三下陳家溝,這才學了一手「太極拳」。起初,他就是從傭工開始的,足足學了十八年,年過四十,這才名震京華,闖下了「楊無敵」的名頭。自此,不少人便也想要這般,可謂是費盡心機的擠破頭都要進這陳家溝。

  不過,想要進來可不容易,昔年就有人偷學了陳家拳,而後連番作惡,為禍一方。故而,族中早先就有本家拳不外傳的說法,直到楊露禪後,這才打破了不外傳的規矩,但想要進來,那得首重品性,不怕你偷學,就怕你學了為惡。

  但人心隔肚皮,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每每這樣,陳家溝里就有族老出手,廢其所學武功,更甚者,若是對方十惡不赦,便直接將其打殺,算是為民除害。

  說起來,像蘇鴻信這樣光明正大進陳家溝的還是頭一個。

  天剛亮。

  村里就聽雞鳴狗叫四起,東一聲,西一聲,坡嶺間晨霧裊裊,時淡時濃,宛若煙雲,罩著這片世外之地,久違的讓人心靜。

  蘇鴻信雙手揣在袖筒里,提在胸前,縮著脖子,像是個遛街的閒漢般,嘴裡嚼著一截草梗,正半仰著下頜,在村裡的閒逛著。

  身後六個彪形大漢,正一步不離的跟著,雙眼圓睜,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似是準備著隨時上來鎖他,連上廁所,洗澡都得守著,也不怕臊得慌。

  蘇鴻信一臉的嫌棄。

  但卻不敢有別的動作,實在是被這六個鎖怕了,一言不合就動手,偏偏他還掙脫不開,又不能用請神法,到時候真要是不留余手,把這六個傷了或是廢了,那就有些麻煩了,何況這是除魔的手段,說到底,還得要自身夠強,他現在對那氣血逆轉,易筋換骨的手段實在是有些心熱。

  腳下走著,心裡想著,蘇鴻信瞧見前面一條巷道,突然足下發力,噌的就竄了出去,身後緊盯的六人見狀全都眼睛一亮,像是終於等到了一樣,紛紛呼喝一聲,都追了上去。

  「他又想跑,鎖住他!」

  ……

  六人緊追而上,不想這一次卻見蘇鴻信身形急速,如虎撲一閃,便已竄入巷道里。

  七人一前一後,紛紛趕入。

  許久,等那六人跑通了巷道,人都不見了,才瞧見巷道右側的屋檐下,一個像是壁虎般倒趴在上面的黑影落了下來,蘇鴻信雙眼一翻,獸瞳隱去,「嘿」的笑了聲。

  「小樣,跟我斗!」

  而後朝另一頭轉去。

  這幾日裡,他四下轉悠把這村子都摸索了個大概,東邊有個巨大的坪地,像是個演武場,場中放置著諸般兵器,平日裡不少人在那晨練吐納。

  甩開了六張狗皮膏藥,他徑直就朝演武場過去了,真要說不眼饞那陳家拳那是假的,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他身兼形意、八極之真髓,如何不想瞧瞧這陳氏太極拳的精妙。

  「姑爺!」

  越過去,村民便越多,幾個四五十的老漢笑呵呵的招呼著他,蘇鴻信聽的臉頰一顫,說能想到,他這個前幾天還是受人圍觀的外姓人,突然搖身一變,居然和族長同輩了。

  每每想到這事兒,蘇鴻信就難耐好奇,他真想找時間問問那姓陳的老頭,年過花甲,竟然還能生出來女兒,端是了得。

  朝陽初升。

  蘇鴻信坐在演武場外,嘴裡嚼著草梗,光明正大的看著場子裡的人練功,這就是輩分大的好處,特別是這種大家族,極重規矩禮法,都有其一套獨有的族規。

  但見這些人雙腳微張,雙手虛抱於胸前,擺的是那「渾圓樁」的站法,氣息綿長吞吐,雙手如推似攬,俱是不凡,就連那七八歲的娃娃,竟是都能擺個有模有樣的樁功。

  蘇鴻信瞧的大為驚起,果然是是底蘊深厚啊。

  正看著呢,可蘇鴻信的眼神突然莫名一變,一股陰寒氣機猝然襲遍全身,他一蹙眉,本是懶散的模樣慢慢變得古怪,眼皮一垂,已落在左手的戒指上。

  就見一抹黑光稍縱即逝。

  蘇鴻信一口吐掉了嘴裡的草梗,雙眼卻是眯成了兩條狹長的縫隙,目光一掃,而後落在演武場的一角,落在一個人的身上,讓他意外的是,那居然是個道人,穿著道袍,長髯飄飄,可在蘇鴻信的眼裡,此人渾身竟然藏著一股血煞之氣,像是放著一層紅光。

  邪修?

  他正準備起身呢,身後忽然多了個六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