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一往無前

  「托馬斯,英蒂絲的弧光親和度是96,你不會以為僅憑這個數字就能讓她以14歲入學,還率先拿到弧光機駕駛資格吧。」

  林奇算是鬆了口氣,反過來開始嘲笑剛剛還在吐槽英蒂絲的托馬斯,後者倒也沒有不服氣,爽朗笑道:

  「主要還是她太小了,感覺比我女兒都大不了多少。」

  真是看不出你這傢伙還有女兒,林奇不動聲色地撇了托馬斯一眼,隨後看向艦橋前方的宇域。

  在越來越密集的敵方光束中,一道流光正拖著長長的軌跡向前突進,頗有幾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邁感。

  「這幾年,包括再往前,弧光親和度比她高的也不是沒有,但弧光研究所和學院的那些駕駛員導師肯定有著自己的考慮。」

  林奇回想著他在學院看到的那些對英蒂絲的評價,搖了搖頭道:「英蒂絲的天賦遠超她自己的想像。」

  此時英蒂絲的弧光親和度已經上升到了99點,像這樣後天上升親和度的案例在以往也出現過。

  但那些案例要麼是需要光能者經歷重大變故,要麼就是在戰鬥中臨陣突破,像是英蒂絲這樣念頭通達後提升親和度的例子,大概能給研究人員提供不少研究論文。

  不過...

  林奇摸著下巴陷入沉思,他原本就聽卡蘿提到過,天鵝湖在設計之初就運用了一些目前還不成熟的特殊技術,倒也有可能是那些技術和英蒂絲產生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反應。

  無論如何,以天鵝湖目前千分之七光速的沖陣速度,突破雙方艦隊之間四光秒左右的距離大概只需要六七分鐘。

  這個時間,塞繆爾反應的過來麼?

  「加油啊,英蒂絲。」

  ——————

  塞繆爾公爵重新坐上了自己的鑲金座椅,他的額角雖然已經由軍醫做了緊急處理,但當時頭上的疼痛已被他銘記在心。

  此時的他再沒了會戰開始前的狂妄,對方一炮未開就讓自己的艦隊損失了上百艘戰艦,這樣血淋淋的事實就像是一記耳光一樣狠狠抽在他臉上。

  看著在艦橋里忙作一團的下屬們,他甚至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著急了。

  阿爾帕德家族的叛亂計劃早有預謀,但他們並不會天真地認為憑一個公爵領就可以對抗整個帝國。

  老公爵早就和聯合王國搭上了線,並計劃在西線戰事打響後才掀起叛旗。

  聯合王國信誓旦旦地宣稱會在西線上迅速擊潰帝國軍主力,並趁勢發起全面進攻,直到讓萊茵帝國的皇帝下台。

  如果一切都按照計劃發展,那麼阿爾帕德家族就能成為聯合王國勝利後,帝國內最大的受益者。

  他們甚至考慮過是否要以賣國的代價碰一碰那個鏡宮裡的王座。

  只是從老公爵意外病逝後開始,一切好像都脫了節,先是家族內部意見的分裂,再是西線戰事的一拖再拖。

  內憂外患之下,如果他再不以雷霆手段起事,那帝國和家族裡的其他派系恐怕就會對他動手。

  原本塞繆爾以為自己抓到了一個恰到好處的時間點,一切盡在掌握,可現在,那樣的自信正在逐步分崩離析。

  還好,通過弧光粒子通訊進行的反宣講起到了作用,他的艦隊正在恢復士氣。

  巨大的數量優勢始終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觀瞄系統失效,那就來一場抵近射擊的肉搏戰好了,120年前帝國哈爾克上將指揮的蘭頓星雲會戰不就是在強幹擾環境下的近距離艦隊戰?

  或許自己能有更好的時間點掀起叛亂,或許自己通絡人心的手段該加以改進,或許自己該將里爾德中將留在身邊。

  類似這樣的念頭在他冷靜下來後不斷從腦海浮現,他長出一口氣。

  好在他還有時間可以去進行調整,阿爾帕德家族的野心也終將在他身上實現,塞繆爾這樣想著。

  「那是什麼?」「帝國的新式武器麼?不對,如果是武器的話速度也太慢了。」「那還慢?都接近百分之一光速了吧?」

  參謀席的討論吸引了他的視線,他抬頭看去,卻沒能在宇宙中發現任何除了主炮光束以外的亮點。

  直到他看向副官同步到指揮台的光學鏡頭放大畫面,情報官幾近破音的嚎叫才響了起來。

  「弧光機!帝國弧光機來襲!」

  就像是將一塊冰塊丟進油鍋一樣,整個艦橋都炸了鍋,軍官們紛紛行動起來,急令各艦對帝國弧光機進行攔截。

  所有人都知道,在如今艦隊無法通暢運轉的情況下,被一架弧光機殺進陣型中會發生什麼。

  每一個還忠於塞繆爾的炮手都調轉炮口全力朝著弧光機來襲的方向傾斜著火力,哪怕是距離還不夠,各艦的近防炮曳光彈和短距雷射也開始飛舞在太空之中。

  這樣的火力轉移給了林奇艦隊極大的喘息空間,林奇甚至在注意到這一點後命令艦隊削減了護盾強度,強行提升突進速度。

  而原本坐在座椅上的塞繆爾此時也站了起來,哪怕是頭豬也該明白了,明白林奇到底想要做什麼。

  面對這樣明示的斬首戰術,他手下的軍官們已經紛紛前來勸說他後撤。

  他感覺渾身上下都被巨大的恥辱感所淹沒,本該是一場屬於他的,酣暢淋漓的勝利,可現如今,他卻被林奇逼到了不得不後撤的程度。

  他不甘心,可更不敢就這樣命喪當場,一邊安慰著這不過是戰術後撤,塞繆爾下達了旗艦後撤的命令。

  可他沒留意到的是,參謀席上那些沒有過來勸說他的軍官們,目光都開始閃爍起來。

  ——————

  英蒂絲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專注過,視界中被偵測到的敵方攻擊不斷被標記,而她就像是穿行於暴風雨中的海燕一樣靈巧地不斷進行規避。

  手持大盾已經在抗下數發主炮直擊後成為了宇宙中的零件,而失去大盾後的她反倒再也沒被直擊打中過。

  如果此時她能留意到天鵝湖的外觀的話,她會發現原本以黑色為主色調的機體正在逐漸變為白色,機體上亮起的能量迴路散發著灼熱的光芒,驅動著機體發揮出了超過理論數據上限的表現。

  全神貫注之下,她早已忘記了敵方艦隊和自己之間的距離,她的眼中只有那個正不斷使用弧光粒子通訊,不斷對她發出攻擊邀約的反叛軍旗艦。

  3光秒,2光秒,直到1光秒!

  在這個距離下,天鵝湖再也沒辦法為英蒂絲提供攻擊預警,她只能憑藉著機體的超高速突破一切阻攔她的火力網。

  「再快點,再快點...還要更快!」

  一發光束從天鵝湖的機側掠過,弧光護盾的強度已經開始預警,面對駕駛艙內已經開始閃爍紅色警報燈的絕地,英蒂絲的目光依舊盯著眼前開始逐漸放大的戰艦輪廓。

  就像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一般,英蒂絲正前方的艦隊突然發生了騷亂,部分戰艦開始後撤。

  她不知道那是塞繆爾公爵的親衛艦隊,她只知道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在英蒂絲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她專注的雙眸開始泛起金芒。

  塞繆爾公爵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如果在通訊正常的情況下,旗艦面對弧光機突襲,選擇後撤是很正常的情況。

  可在目前通訊環境近乎於無,各艦交流幾乎全靠燈光信號,信息來源全靠目視的情況下,旗艦和親衛艦隊後撤就像是吹響了潰敗的號角。

  林奇的演講在一眾基層將士的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而全程沒有還手的林奇艦隊給了這顆種子信任發芽的基礎,此時旗艦陣列後撤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一樣,瞬間引發了連鎖反應。

  兩翼包抄的艦隊本就以少量阿爾帕德家族私兵,部分被裹挾的帝國軍士兵和大量的農奴組成。

  這些軍心浮動的戰艦紛紛爆發譁變,農奴們在帝國軍士兵的帶領下奪下了大多數戰艦的控制權,其中有的停留在原地等待戰局發展,有的直接就調轉方向朝著本陣方向駛去,試圖幫助帝國軍作戰。

  而反叛軍本陣中阿爾帕德家的基本盤要強一些,並沒有出現成建制譁變的情況,但旗艦後撤多少也影響了這群烏合之眾的士氣,哪怕來自旗艦的弧光粒子通訊還在命令他們繼續進攻,大部分艦長也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說到底,他們怕的也不是林奇這兩千艘戰艦,他們怕的從一開始就是帝國本身。

  隨著親衛艦隊開始逐步後撤,本陣圍繞在親衛艦隊周圍的戰艦頓時急了眼,一些戰艦想要撤退的意圖甚至比親衛艦隊還要堅決。

  弧光機強大的威懾力在此時發揮的淋漓盡致,沒有任何艦長想要直面弧光機的威脅。

  就像是古代猛將沖入敵陣,獅子撲入羊群一樣,越過主炮火力網的天鵝湖一頭扎進反叛軍的陣列之中,徑直劃開了一條朝兩側分開的通道。

  原本刺蝟一般四處飛散的近防火力開始對準阻礙自己逃生道路的友艦開火,戰列艦擠壓著巡洋艦和驅逐艦的生存空間,天鵝湖沒有開火,可戰艦爆裂的火光在反叛軍本陣中延綿不絕。

  英蒂絲沒有關注這樣醜陋的一幕,她只是緊盯著聚在一起的那一團戰艦,操控天鵝湖反手抽出了那柄光能刃。

  躍動的高能粒子在磁場束縛下聚合為耀眼的刃芒,一如少女眼中的鋒芒,她操控著機體輕巧地劃出一條弧線,避過前排戰艦成區域投放的密集火力,抬手間將兩枚襲來的飛彈斬成兩截,隨後又將飛彈爆炸的火光甩在機體之後。

  親衛艦隊的炮手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道白色的流光從眼前掠過,直奔旗艦而去。

  塞繆爾公爵已經進入了歇斯底里的階段,瘋狂咆哮著讓親衛艦隊將旗艦保護起來,他從未感覺過自己的生命竟如此脆弱。

  不,這怎麼能怪他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才能打穿上千艘戰艦的陣型,還試圖完成對旗艦的斬首啊?

  其餘艦橋上的軍官們面色也多半面色鐵青,無論是作為反叛軍還是純粹的軍人,他們都不能理解這次會戰為什麼能發展到現在這樣的場面。

  弧光機要是單槍匹馬就能擊毀旗艦,那特麼各國早就開始弧光機軍備競賽了好嗎?

  在塞繆爾公爵高亢的慘叫聲中,那道綴著無數近防火力,根本看不清的白色流光在側弦出現,又在旗艦的一陣顫抖中迅速遠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再次跌坐在地的塞繆爾雙眸微微對焦,恍惚間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而損管組上校的回報馬上響了起來。

  「大公閣下,帝國弧光機...似乎是只擊毀了我們的弧光通訊聚焦器。」

  上校扭開頭,試圖將自己皺眉的表情隱藏起來,畢竟塞繆爾身下那攤水漬實在難堪,他不知該作何反應。

  直到這時塞繆爾才反應過來,以近百分之一光速來襲的弧光機只有一擊脫離的機會,而這一擊很難擊破旗艦級戰列艦的防護,在同歸於盡和精準襲擊艦橋的最優選之外,帝國弧光機選擇了最穩妥的方式,而這也意味著...

  「混蛋!讓親衛艦隊...」

  「通告全體反叛軍艦隊,我是帝國弧光機天鵝湖駕駛員,阿爾帕德·塞繆爾已被我擊斃,立即投降!」

  冷冽的少女嗓音通過弧光粒子通訊的方式迴蕩在戰場之上,而現在塞繆爾再也沒辦法通過反宣講的方式來試圖翻盤了。

  失去一切通訊手段的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龐大的艦隊就此分崩離析,有的戰艦試圖逃離戰場,有的戰艦跟周圍的友艦猛烈交火,而更多的戰艦則是慢慢停了下來,關閉引擎和武器系統,就此投降。

  隨著第一艘投降戰艦打出燈光信號,周圍的戰艦逐漸也開始閃爍艦體的信號燈,慢慢的,所有投降戰艦都開始閃爍同一個燈光信號,就連塞繆爾的親衛艦隊都開始有戰艦加入其中。

  那信號的意思塞繆爾認得,上次見到這信號,還是帝國上次大戰結束後的勝利閱兵,它的意思是,帝國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