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麼情況？！」向金剛當然目瞪口呆。
「……啊，聽說倆人以前關係挺好。」我隨口說著：「甭管多大的仇，看到老友身死，心裡難過很正常吧？」
「……也是，雖然我很希望夏無蹤他們都死乾淨，但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死了，我恐怕也會很難過的！」向金剛輕輕地嘆著氣。
「對啊，人類的感情就是這麼複雜！」我一邊感慨，一邊直勾勾盯著暖玉格格的手，心裡已經緊張到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因為李天子的腦袋是個假的！
當初我剛成為海天王時，就知道自己的任務是除掉李天子，這玩意兒就像達摩克里斯之劍一樣懸在我腦袋上，遲早會被暖玉格格強逼著去完成這一行動。
到時候我該怎麼辦？
於是我想到了一個已經用過兩次的辦法——找一個身形和李天子差不多的死刑犯，再讓柯玉書用蠑皮面具炮製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以備不時之需。
之前我用這招騙過謝百川，把「我」的頭交給了他，可惜丟到篝火里後便現了原形。
再後來又製作了余平和唐傲的頭，那回倒是騙過了包括暖玉格格在內的一眾人，也一舉讓我獲得了上一任海天王的信任，算是比較成功的案例。
然後就是現在，「李天子的頭」登場了。
那張臉雖然一模一樣，但也有個致命的BUG，李天子可是皇主，腦袋堅硬無比，炮彈都不能擊穿！
如果有心人去摸、去捏，馬上就能察覺出來端倪！
為了騙過向金剛，之前在北馬島上，真正的李天子還特意跟他交手，接著才將他引到假的李天子處。
假的李天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玩了一個「藏好就能活命」的遊戲，就莫名其妙的被向金剛砍了腦袋。
自始至終，向金剛都沒摸過那個頭，一路上都是我提著過來的，他自然也察覺不到真偽。
但是現在，腦袋就被暖玉格格抱在懷裡，但凡她稍微警覺一點，必然會被拆穿！
就算是被拆穿，也不至於找到我身上來，因為人是向金剛殺的，頭也是向金剛砍的，我可一直沒有參與！
最差的結果——暖玉格格發現頭是假的，原來李天子沒有死，殺死他的任務又落到了我的頭上。
當然，還是希望能瞞過去，這樣就能少很多麻煩了。
此時此刻，暖玉格格正抱著那個腦袋嚶嚶哭泣，估摸著應該沒心情去辨別真偽，或許真能糊弄過去？
天知道那短短的十幾分鐘時間裡，我的一顆心有多麼難熬，堪稱度秒如年！
暖玉格格也真是能哭，怎麼就能哭十幾分鐘？
真那麼難過，別殺李天子啊！
好在暖玉格格終於哭夠了，她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沖旁邊的小卓子說：「埋到後院去吧，也不用立碑了，隨便插個牌子就好。」
「……行！」小卓子將腦袋放進黑布包里，出門朝著後院去了。
不一會兒，他返了回來。
暖玉格格的情緒已經平靜不少，但看上去還是很失落的樣子，她將我和向金剛叫進屋中，說道：「殺死李天子，你們二人居功至偉！先回去休息下，等我這裡準備完了，再通知你們開慶功宴。海天王，你住環京大酒店就可以。」
「好！」
「好……」
我和向金剛立刻答應，接著轉身出門。
看來沒出意外，李天子的假人頭成功把暖玉格格糊弄過去了！
我的一顆心徹底放鬆下來，往外走的腳步也輕盈起來。
雖然仍沒拿到最後一份藥液配方，但經過這次事件後，我在暖玉格格心中的地位必然大漲，以後接近她的機會也增多了，還不是遲早的事情嘛！
向金剛的心情也不錯，一路走一路哼著小曲兒，他平時沒少受屠手的恩惠，事情卻沒辦成幾件，交給他幾個徒弟還都死了，這次終於殺了李天子，也算對得起暖玉格格了。
「陸松！」向金剛突然站住腳步，衝著旁邊的一個屋子喊了一聲。
我也停住，看了過去。
冷宮還挺大的，古時候被廢黜的妃子不少，除了暖玉格格住的那間以外，兩邊還有七八間不同的屋子。
每次過來，這些屋子都不開門，從外面看也是破破爛爛的，屋頂和屋前都長滿了荒草，還以為沒人住。
此時此刻，其中一個屋子門前，站著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整個人看上去很文氣，甚至面色都是發白的，似乎許久不見陽光。
正是藥王谷的大師兄陸松。
傳聞藥王谷的弟子被屠手殺光了，只剩這一根獨苗苗，之前赫子棋、段風等人晉升，都是靠他幫忙煉藥才起來的。
我和陸松有過一面之緣。
因為現在這個年代，空氣環境十分差勁，單靠自身修習已經很難突破，為了補上這個漏洞，我便編造出「靈劍山莊掌門人齊天樂曾經到過佛城崔家，留下心法秘籍和丹藥三顆」的故事，並拿出了做工不那麼精細的飛龍丹作為佐證。
上一任海天王特意請來陸松幫忙鑑別。
陸松看出那是近期才煉製出來的丹藥，但欺騙海天王，說是二十年前的東西。
臨走，他還讓我轉告老龍婆，說他為屠手做事是迫不得已的。
從那時起，我才真正明白「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哪怕是像陸松這樣柔弱的書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抗屠手。
所以，我對此人印象不錯，但沒想到在這會遇見他。
陸松站在距離暖玉格格住處不遠的屋門前，正在整理掛在窗前晾曬的藥材，聽到叫聲，回頭看了一眼，便立刻回應道：「斧皇老先生。」
發現我也在旁邊後，陸松的眼神里閃出幾絲詫異。
我也沖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算是問候。
「陸先生，你煉製的開天丹很好，小兵吃了後真的升到天門境了！」向金剛的心情確實不錯，說話時嘴巴都是咧著的。
小兵？
傳說中的第六個徒弟？
真有這樣的一個人啊？
「那就好！」陸松點了點頭，繼續轉身收拾起藥材來，似乎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
「呵呵，呆子，一輩子就這樣了！」向金剛轉頭往外走去。
我又看了陸松一眼，同樣轉身離開。
一直來到紫禁城的偏門外，看著門前馬路上的車來車往，向金剛才幽幽地道：「海天王，跟你合作還蠻愉快……提個醒吧，就在環京大酒店呆著，不要輕易出門……這地方，想要你命的人可不少！」
說畢，他打著呵欠，攔了輛計程車離開了。
我的一張臉陰沉下來。
……
冷宮。
暖玉格格坐在一張年代古老的椅子上，像是一具失去靈魂的泥人，一張臉完全呆滯，許久不發一言。
「……格格，李天子死了是件好事！」小卓子忍不住說道：「你不要難過了，我們應該慶祝才對……您老人家期盼了那麼久，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我沒有難過，但也開心不起來。」暖玉格格一字一句地說：「剛才那個人頭，是個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