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最後這場哭戲,曹陽異常重視。
縱觀全片,女主幾乎全是壓抑痛苦,忍受苦難,哪怕看起來的歡聲笑語,也只是在逃避,在麻痹自己。
只有教堂里的這一場哭戲,才是女主真正宣洩壓抑的情緒,也是給觀眾一個釋放情緒的突破口。
在拍攝前,高媛媛有些不情不願的來到曹陽旁邊,但說話還是很有禮貌的。
「曹導,這場戲我該怎麼表現,才能讓觀眾感受到渣男丈夫對我的傷害?」
「嗯?」
曹陽不知道是自己聽錯了還是高媛媛表述有誤,這裡哭戲跟女主的丈夫有什麼關係?
「曹導,我是這樣想的,如果沒有渣男丈夫出軌,女主就不會來到觀塘,女兒也不會出事,所以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她那可惡的渣男丈夫的過錯。」
曹陽想了想,這想法……也沒錯。
「媛媛,這個哭戲,其實沒必要非表現出對丈夫的恨啊,這裡又沒有台詞,只是哭,所以她的哭可以是怨恨丈夫,也可以是哭命運的不公,也可以是為自己可憐的孩子哭,這有什麼分別?」
「我認為一切禍端的源頭都是因為她丈夫,曹導認為呢?」高媛媛又強調了一遍。
曹陽奇怪的看了高媛媛一眼,你今天的話有點多呀?難道是為了更有利於哭戲的表現才這麼想的?
「嗯,你說得對,都是她丈夫的過錯。」
高媛媛肉眼可見的翹了下嘴角,隨後跟著重複道:「沒錯,都是她丈夫的過錯。」
說完,高媛媛心裡咯噔一聲,完了,曹導承認是她丈夫的錯後,自己心裡的怨氣竟然消了大半,哭戲……有點哭不出來了怎麼辦?
完了、完了!
十分鐘後,場記打板,最後一組鏡頭開始拍攝。
高媛媛坐在教堂的長椅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接著她雙手掩面,身體微微顫抖,仿佛在盡力壓抑著自己的悲傷和絕望,讓人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痛。
作為背景的吳奇華,滿臉關切的看著高媛媛,然後仿佛是不忍直視,默默低下頭,又像是不放心,再次抬頭看向高媛媛。
這無聲的表演,一眼就能讓觀眾了解他的想法。
曹陽心想,這不是很好嗎,那種無聲的痛苦讓人能感同身受,接下來只需要再大聲的哭出來,最好是聲嘶力竭的那種,這段收尾就完美了。
然後就事等啊等,他不喊咔,鏡頭一直拍攝著。
一直過了一分鐘,高媛媛還是在傷心的身體顫抖著,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可以看得出確實是非常痛苦絕望,但就是沒有宣洩出來,就是沒有放聲痛哭。
「咔!」
曹陽用手捏著下巴,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你說演的不好吧,那種絕望的無聲哭泣,簡直能列入北電的教學。
可就算是再好,也沒達到要求呀。
哭出聲,你倒是哭出聲呀。
「休息十分鐘,補妝,等下再來一條。」曹陽喊了一句。
顧常衛吩咐寧昊換膠片,他自己走到曹陽跟前,先是遺憾的搖搖頭,又嘆了口氣。
「真他媽可惜,這麼好的一場戲,就差最後一哆嗦,唉。」
隨後,他建議道:「曹導,這麼好的鏡頭廢掉太可惜了,是真他媽可惜!要不分開拍,等下再拍個嚎啕大哭的鏡頭,到時剪一起怎麼樣?」
曹陽也跟著嘆口氣,輕輕搖搖頭,「不行,衝擊力不夠連貫。」
顧常衛邊往回走,還邊嘆著氣,真他媽可惜了這麼好的表演。
十分鐘後,再次拍攝。
然後,曹陽和顧常衛都不約而同的甩了甩手,又他媽報廢了一個精彩的鏡頭!
「休息,休息!補妝!」曹陽大聲喊道,他現在也覺得異常可惜,多好的表演,咋就哭不出來呢。
曹陽都恨不得過去踹給高媛媛幾腳,看她到底能不能哭出聲來。
然後,只見高媛媛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對曹陽說道:「對不起曹導,是我的錯。可我就是哭不出聲,就算再拍下去,還是哭不出聲。」
曹陽張張嘴,想要罵她一頓,但卻也有點罵不出口,高媛媛的表現已經夠好了,又能及時道歉,讓你罵人都有點不好意思。
現在該怎麼辦?
總不能真給她幾腳吧?
曹陽靈光一閃,忽然想到高媛媛剛才提到的,很恨渣男丈夫,有沒有辦法從這裡找突破口?
「如果給你些照片,你就當是渣男丈夫的,你邊撕邊泄憤,能不能趁著情緒爆發,哭出來?」
高媛媛仔細想了想,不由得點點頭,「我覺得應該沒問題。」
那就試試這個這個新的想法。
曹陽正要吩咐助理,去弄些照片過來,沒想到高媛媛舉了下手,小心翼翼的提了個建議。
「曹導,那個,能不能,能不能用你的照片?」
曹陽眼一瞪,蹬鼻子上臉是吧?
這時,旁邊的顧常衛跟著起鬨道:「曹導,我覺得媛媛的建議不錯,你想啊,第一天你就把她折騰的夠嗆,說不定她心裡對你有怨氣呢,用你的照片能更好釋放情緒,哈哈……」
整個劇組,估計也就老顧敢跟曹陽開玩笑了,也只有他有這個資格。
「沒有、沒有,顧老師你別瞎說,我怎麼敢。」
高媛媛趕緊否認,心底不由得給顧老師點了個贊。
曹陽考慮了一下,也行吧,只要這群牛馬能給自己把電影拍好,能演出自己想要的效果,用一下自己的照片也不是不可以。
十分鐘後,再次拍攝,場記打板。
只見鏡頭裡的高媛媛面無表情的盯著手裡的照片,給人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充滿了哀傷與無助,眼淚開始不要錢似的滾落下來。
她的身體顫抖著,好像在極力抑制自己的情緒,但情緒卻像被打破的瓶子一樣,無法再被堵住,她的心被撕裂般的痛苦所貫穿。
接著,只見她突然發瘋般,把手裡的照片一張一張全都撕掉,然後捧起這些撕碎的照片一把拋向空中。
「啊……啊……」
高媛媛一隻手猛捶胸口,開始嚎啕大哭。
仿佛是一座積攢力量的火山,翻湧著、壓抑著、痛苦著,全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聲音充滿了無比的絕望和無助。
「啊……啊……啊……」
在這一刻,劇組的每個人都像是感同身受,明白了什麼是歇斯底里的絕望哭泣。
劇組的小姑娘開始跟著抹淚,心底毫無緣由的充滿了悲切。
「咔!」
曹陽喊了一聲,隨後又加了一句,「非常完美。」
高媛媛並沒有隨著「咔」聲停下哭泣。
她的手不再捶胸,而是在絕望悲痛的大哭的同時,雙手不停的砸在前排長椅的靠背,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疼痛。
他媽的,狗日的系統確實不靠譜。
曹陽趕忙跑過去,抓住她不停砸椅背的手,大聲喊道:「好了,媛媛,已經拍好了,收斂情緒,沒事了,沒事了……」
高媛媛還是在嚎啕大哭,看了一眼曹陽,然後猛的掙脫了雙手,一把抱住曹陽的腰,似乎更委屈了,哭的比原來更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