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屋子裡的一眾大佬（除了王碩，那傢伙現在還趴在桌上裝死狗）將注意力放在坐在椅子上搖來晃去的方雲墨身上時，宗帥雖然臉上依然沉靜自然到近乎於面無表情，但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
宗帥敢以自己這麼多年的經紀人生涯做賭，他這半輩子可從來沒見過像是方雲墨這個型號的奇葩。
說老實話，從去年在《天龍八部》劇組認識這個年輕人以後，宗帥便一直覺得這個叫方雲墨的傢伙，和他所認識的大多數人都不太一樣。
說他老成吧？
這傢伙經常會冒出來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而且跟至少三個女人都有點不清不楚……
別問宗帥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在跟《倚天屠龍記》劇組的人談解約合同時，踱步到窗邊不小心往瞄到這種事情，也是能拿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隨便當做談資的嗎？
少年慕艾，這本就是人之天性！
再說華藝兄弟公司的『傳統』便是不去干涉麾下演員們的私生活。
反正方雲墨現在沒有對外官宣和唐糖的關係，也沒有任何多餘的人盯著他的私生活，而和他有關係的女人又全都是單身，所以宗帥也就乾脆利落的當做自己什麼都沒看到了……
可是要是把方雲墨歸入年輕人的行列里呢？
宗帥覺得好像也有點不對頭。
且不說方雲墨能想到利用胡波的手，發布對劇組不利的消息，最後逼得姚濤開掉了當初得罪過他的武指成員，就算是在《天龍八部》和《仙劍奇俠傳》接連兩個劇組的零差評記錄（話說回來，零差評這個詞還是宗帥從方雲墨嘴裡學回來的……），那就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當然，宗帥最沒想到的事情是方雲墨喝了白酒以後的反應居然會是這樣的。
你說他醉了吧？
從剛才那句話就能聽得出來，他對於自己內心所想，仍然非常清楚；
可你要是說他沒醉……
這該死的『有問必答』模式到底是個什麼鬼？
…………
就在宗帥各種提心弔膽的時候，那邊的幾位大佬則已經開始了實話實話的遊戲……
「現在圈子裡那麼多導演，你最想合作的是哪一位？」
首先開口的人是馮剛。
看得出來，他對於剛才被方雲墨毫不留情的拒絕，始終還是有點惱火的。
「馮……馮剛。」
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空間，方雲墨帶著衣服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房間裡一個無人的角落，給出的回答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什麼鬼，你剛剛才說對他的電影沒興趣，轉眼間卻又說最想合作的人是他……
「難不成這小子是在裝傻充楞？」
一時間，房間裡所有還清醒的人，腦海里幾乎都冒出來了這個念頭。
「為什麼？你剛才不是明明說不想出演《夜宴》嗎？」
這次開口的是王仲雷。
「你……四不四傻？」方雲墨斜著眼睛瞟了王仲雷一眼，「《夜宴》是馮剛的作品，可馮剛的作品又不是只有《夜宴》!」
「他不適合拍古裝戲，又不代表他拍別的題材也拍不好……」
「我喜歡他的市井喜劇，覺得是好電影，有什麼問題嗎？」
「呃……」
出頭冒尖的王仲雷瞬間老臉通紅，習慣性的想要發作卻發現這間屋子裡唯二的兩個能夠讓他拿來出氣的對象一個眼神迷離，思維似乎已經完全不在線，而另一個……
對了，王仲雷突然反應過來，屋子裡還有一個人應該能讓他拿來當梯子用的。
可惜，大概是步入中年，又身為高層之後反應慢了不少，等王仲雷閃過找宗帥麻煩的念頭時，這才發現他的目標此時正直勾勾的盯著某個地方，完全是一副走神的樣子……
……看上去應該是沒聽到剛才那個醉鬼所說的話。
「還好，應該不會有人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了。」鬆了口氣的王仲雷微微一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馮剛接下來的問話里……
「還好，以後絕對不能讓人知道我剛才聽到了什麼！」同樣鬆了口氣的宗帥給自己定下了一條指令，然後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方雲墨那邊……
「除了馮剛，你還喜歡什麼導演嗎？王佳衛如何？」
「那貨就是個混子，沒劇本還拍什麼戲？！他那套只能去蒙蒙老外和傻子，勞資……勞資才塔馬不去捧他的臭腳呢！」
被大多數人捧成大神的王佳衛在方雲墨的嘴裡居然成了個混子……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嘿，我喜歡這小子！」
在周圍幾個人一片的鄙視之中，馮剛開口接上了話茬。
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馮剛最看不上的就是王佳衛。
無巧不巧的是，馮剛也曾經在採訪中說過王佳衛那種拍電影的方式根本就是個混子……
「那你說說，為什麼覺得《夜宴》會有問題？」
「莎士比亞的故事好不好……咱們不說，可那種故事內核……能適合得了咱們華國人？開什麼玩笑」
「葛……葛大爺的確是可以吸引不少的觀眾，可……可同樣的，他在觀眾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差不多定型了，說不定他……他一開口，觀眾直接就笑場了……」
「一部正劇，結果……結果觀眾看的笑場，那還正……正個毛線啊！」
「明明是個陰險毒辣，工於心計的梟雄，玩個毛的兒女情長啊？」
「還明知道有毒，結果仍然選擇喝下去，編劇腦子壞了？」
「華國人……講究的是快意恩仇，殺父仇人……就在眼前，還隱忍……考量……嗶嗶個毛線啊……」
…………
一個小時以後，在馮剛等人的連續轟炸之下，方雲墨的『有問必答』模式終於因為酒勁上涌而結束了……
看著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的方雲墨，王氏兄弟和馮剛神色複雜。
「剛子哥，這……這小子剛才說的那些東西，你覺得有多少東西是靠譜的？」
半晌，直接負責這個項目的王仲雷開口問了一句。
觀眾怎麼評價，倒霉的都是導演和演員，可華藝兄弟還等著馮剛的電影來給他們拉動業績呢！
「多少東西靠譜？」馮剛尷尬的一笑，「這小子剛才所說的話，幾乎每一句都說在了《夜宴》這個項目的薄弱環節上，我真有點懷疑他是不是躲在什麼地方把所有的細節都給聽了去……」
「現在想想，我還真的要仔細考慮考慮，現在的華國人到底是不是能理解莎士比亞那貨的東西……」
「電影，始終是要讓觀眾們看得懂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