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殺青

  徐記周高喊「過」字時，嗓音中透出些許興奮。

  因為陸遠對這場戲的台詞，進行了大幅度修改，即興發揮的部分尤為突出。

  最為出彩的是，飾演陳大山的斌子完美地接住了這些改動。

  按照劇本的設定，當陸遠念完「還是咱有福氣，咱今娶了媳婦，以後就有人疼我了.」並舉杯時。

  陳大山原本應當第一時間衝上來，打掉他的碗，拽住他的衣領，告訴他別發顛，你老婆木有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陸遠在念完既定台詞後，又即興加了一段。

  這段台詞在劇本中並不存在，排練時也未曾提及，但它卻出奇地為下一幕的劇情爆發加深鋪墊。

  並且他還注意到，對方特意將頭上的梳子取下來，緊握在手中。

  作為編劇，徐記周十分清楚，梳子對《番號》而言，是貫穿全劇的線索。

  劇情開始老年丁勇三，看到出土的梳子激動地說我歸隊了，到中間賽貂蟬給李大本事梳頭，再到後面李大本事給新兵梳頭，直到最後，梳子放在烈士紀念碑跟前，這叫做首尾呼應。

  正如《黎明之前》里，劉新傑的那句撒由那拉，是一個貫穿動作，為了產生戲劇張力。

  陸遠在這個關鍵點拿出梳子，也意味著故事走到了一個重大的轉折點。

  喜劇往往以悲劇為內核，而《番號》這部喜劇作品也不例外。

  賽貂蟬的犧牲，正是這部戲「悲情內核」的起點。

  從這一刻開始，更多關鍵人物將陸續犧牲，為觀眾帶來一次次的情感衝擊。

  而陸遠對台詞的補充，同樣並非一時興起。

  是基於對《士兵突擊》、《雪豹》等作品的深入分析和總結，從而進行的精心即興發揮。

  早些時候，他挑劇本的眼光算不上特別好，難以區分好片與爛片。

  因此對於熒幕上的爆款戲，他也會經常和人討論、思考，慢慢的，也得出了一些寶貴的心得和體會。

  都市題材的劇，其核心在於情感與事業的交織。

  不然就失去了它所針對的觀眾群體的爽點，也就意味著徹底失去了賣點。

  嚴肅的歷史正劇，則必須展現出波詭雲譎的政治鬥爭。

  當然，在任何題材中，男歡女愛的情節都能輕易吸引大批觀眾。

  可是，在正經的戰爭片中，男歡女愛永遠不會，也不可能是核心主題。

  此時的主題，是鏡頭下主要人物的信念和精神，所有的故事情節，也都是為這種信念和精神服務。

  這也是陸遠在拍攝初期，做案頭工作時，就決定好的，李大本事這個人物的出發點。

  英雄絕不會是個莽漢，但也不能是個徹頭徹尾的滑頭。

  他有大智慧，有七情六慾，該慫的時候能慫，但是該硬的時候，也絕不會退縮，拎起搶就是干。

  在痛失愛人時，他會哭的撕心裂肺，會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但始終不忘自己的使命和責任。

  這才是戰爭片應當追求的精神內核。

  韓國，首爾。

  不算寬敞的客廳里，電視機里播著綜藝Running Man。

  主持人劉在石，惡搞宋鍾基。

  李知恩雙腿盤在沙發上，無聊地看著，偶爾刷刷推特。

  和中國相比，韓國的電視台很少，三大廣播公司的頻道轉來轉去。

  只要是喜歡看電視劇的受眾，對每個台播放的劇集，都了如指掌。

  她瞟了眼時間，想看的電視劇還沒開始，不開森。

  這時，老媽從廚房裡出來，手上端著給她精心準備的宵夜。

  香噴噴的米飯上擺著炒好的蔬菜，和煎好的雞蛋，還淋有拌飯醬，以及一些芝麻。

  她沒有立刻開吃，而是抄起勺子先拌勻幾下，否則拌飯是沒有靈魂的。

  如果這個時候，再來一份大韓民國的經典泡菜就好了。

  她不輕不重的嗯一聲。

  等了半晌，沒反應。

  她扭頭，盯著客廳另一頭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14歲弟弟，怒喝一聲：「呀！」

  李允智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抬頭，見她面色不善，視線在那碗拌飯上徘徊，秒懂，手機一扔，光著腳，屁顛屁顛溜進廚房。

  「噔噔噔噔。」木地板踩得嘎嘎作響。

  沒一會兒，他又捧著碗泡菜出來，一臉討好地放在桌上。

  「努娜，你慢慢吃。」

  李允智對姐姐可謂又愛又怕。

  小時候家裡其實頗有資產，後來母親給別人做擔保，導致家裡破產。

  又因為借款人跑路需要擔保人負責，於是父母無奈之下，踏上打工的道路。

  他便和姐姐IU搬到奶奶家，期間經歷過被人瞧不起的日子，在讀中學一年級時，姐姐萌生了成為歌手的想法。

  先後參加20次選拔，均被拒絕，可沒少吃苦頭。

  直到2007年10月，她才通過經紀公司LOEN娛樂的試鏡。

  2008年15歲的她站上音樂節目，以《迷兒》一曲正式出道。

  但是當她興沖沖地登台演唱時，底下的人卻開始罵她，出道不順，備受打擊。

  好在她足夠堅強。

  直到2010年，她發行了第三張迷你專輯《real》，憑藉主打歌《好日子》中連續三段高音一舉成名。

  成為韓國最火的歌手之一，人送外號「國民妹妹。」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快幫父母還清所有債務。

  IU才不管弟弟在想什麼，吃著拌飯，看了眼手機，用腳尖戳了戳他，吩咐：「到時間了，換台。」

  李允智老老實實地捏著遙控，迅速調到CineonTV電視台，《步步驚心》。

  話說CineonTV電視台在購入該劇後，給專門配了音，並且加上韓文字幕。

  倒是主題曲，沒有改動，保留原唱。

  不過相比於主題曲《一念執著》，李知恩更喜歡片尾曲《三寸天堂》。

  甚至想翻唱來著。

  「朕終於明白你為何放不下老八了，明白你為何讓他提防我，明白為何他在太廟前罰跪，你就在佛堂前相陪，明白朕一傷他，你就要來傷朕.」

  電視裡，陸遠飾演的雍正怒斥若曦。

  韓國因為歷史有著天然的局限，基本拍不出什麼像樣的古裝劇，《步步驚心》一經播出，迅速掀起古裝浪潮。

  網友們在社交媒體上交口稱讚。

  口碑相傳下，眾多韓國觀眾沉迷其中，李知恩和她弟弟便是如此。

  李知恩盯著一身粉色宮裝的若曦，道：「我以後要是也拍古裝戲，你覺得怎麼樣？」

  李允智兩眼睛都在劉施施身上，都懶得搭理她，直言：「不好看。」

  理智回歸，擔心姐姐發怒，他話題一轉，贊道：「劉努娜真的越看越美，最近網上都是誇她的，說她是聚焦所有鏡頭的大陸美貌！」

  事實也確實如此，《步步》播出後，韓網劉施施的熱帖下，全是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說她像孫藝珍、李寶英、……總之就是大美女級別。

  簡直被韓國人民夸上了天。

  也是，泡菜人民一向喜歡這種恬靜的氣質臉。

  演技可以磨練，氣質卻不是每個明星都有的。

  李知恩舉著勺子，咬著牙齒，想了想，放他一馬，贊同道：「是的，劉歐尼真的很好看，還有陸歐巴，14億中國人的奇蹟。」

  李允智張張嘴，想說黃小明也不錯，行走的畫報。

  好吧，韓國的形容詞一向能把人夸上天，中二又羞恥.

  韓媒標題的誇張程度，和港媒有一拼。

  男藝人都是宣揚國威的美貌，行走的畫報，漫畫中走出來的白馬王子，女藝人都是發光的容顏，人類的共同財產。

  動不動就國民XX、名品XX、撼動女心的XX、融化男心的XX

  劉施施在韓國爆火，陸遠也不相上下，一大票觀眾被四爺和若曦虐的死去活來。

  韓國網站有個票選「最帥男藝人」的活動，陸遠的排名嗖嗖往上沖。

  李允智嘟囔道：「努娜，伱說《步步驚心》這麼火，劇組有沒有可能來韓國，召開影迷見面會。」

  「可能性不大。」李知恩抽出紙巾擦了擦嘴：「雖然《步步》大概率會拿下今年海外片收視榜第一，但距離首爾電視獎頒布還早著呢，而且」

  她猶豫了一下。

  李允智問：「而且什麼？」

  「而且就算獲獎了，陸歐巴和劉歐尼也不一定會過來，他們在大陸很紅的，尤其是陸歐巴，我看有網友分析他以前的作品，主演的每一部戲都很火，大陸看過他主演電視劇的觀眾，數量高達幾個億。」

  李允智吸了一口氣，韓國總共也才幾千萬人口，看不上也不為過。

  他顯得相當失落道：「那太遺憾了。」

  客廳陷入短暫的安靜。

  隔了一會兒，他看著電視，有些不死心地問道：「努娜，你馬上要在首爾開演唱會，要不然試著邀請劉施施，可以請她上台唱一首《步步》主題曲，至於陸hiang，嗯…不管他。」

  李知恩覺得這個提議挺好：「那我試試？」

  「用微博。」李允智晃了晃手機。

  《番號》的最終結局，以悲壯的旋律緩緩落下帷幕。

  李大本事，身負首長的重託，仗打了幾天幾夜，縣大隊的戰士們，以血肉之軀鑄就了最後的防線。

  末了，李大本事死了，整個獨立團流干最後一滴血，僅剩下小三子，孤零零的拿著花名冊。

  「卡。」

  「過。」

  「我宣布，《永不磨滅的番號》，正式殺青！」

  東方的天際氤氳著半團橘紅，隨著徐記周的聲音，整個片場，陷入安靜。

  不容易啊，歷經京城河北山東三地，長達三個月的緊張拍攝，五月初，《番號》終於迎來殺青。

  整個片場沉默片刻，製片組將早已準備好的不太鮮的鮮花送到他手中，道：「殺青大吉。」

  「殺青大吉。」

  徐記周呵呵地笑著，拍了拍手，將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大家合個影吧。」

  「好。」眾人齊聲應和，紛紛聚攏在一起。

  「哎，來，一二三」

  陸遠來不及卸妝，便手捧花束，強打精神，被眾人簇擁著，拍攝大合照。

  隨著「茄子」聲響起，這一刻永遠定格。

  還沒完，待會兒還有等著與他單獨合影的幕後工作人員。

  一幫人相處近三個月，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相互之間也算熟絡。

  尤其是此時他還穿著戲服，也不介意成為他人酒桌上吹牛逼的談資。

  過往的三個月里，唯一比較深刻的感受只有一點，累。

  戰爭片外景戲多、拍攝條件艱苦，全部選在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外，連手機信號也是時有時無。

  食宿條件，更是不必多言。

  而且為了保證《番號》能夠年內上映，劇組在度過初期的磨合階段之後，幾乎立刻開啟了超負荷運轉模式。

  每天都恨不得上大夜，大夥筋疲力竭，還得咬牙撐著，苦不堪言。

  期間有一次，連續上了三個大夜，在拍攝一場孫成海扔面口袋的戲時，徐記周為了拍攝效果富有真實感，將口袋裡裝的鋸末換成了泥土。

  李建過於投入，加上熬了幾個大夜，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扭傷了腰部。

  當場疼的他嘴直咧咧，就這樣都沒去休息，冰敷過後貼上一片膏藥，趴了半小時，又帶病回到片場繼續參加拍攝。

  其他人一看，好傢夥，人演員都這麼拼了，誰也不敢提累，埋頭繼續干。

  當然了，劇組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儘量給大家餐補，今兒雞腿，明兒烤魚，後天又換做其他。

  殺青宴過後，陸遠乘上最早的航班，回京。

  《番號》的拍攝圓滿結束，他接下來得為工作室的首部電影做準備。

  除此之外，六月的白玉蘭頒獎典禮，他應邀出席，如他所料的那般，《步步驚心》入選了。

  名單中顯示，劉施施依靠《步步》提名最佳女演員。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估摸著會給個其他安慰獎。

  至於他自己，雖然靠著《黎明之前》和《雪豹》提名最佳男演員。

  但既然通知他為本次頒獎嘉賓，便註定與獎項無緣。

  而且以白玉蘭的尿性，在他依靠《潛伏》拿獎後，不太可能再以同類型劇獲獎。

  白玉蘭注重演員自身的突破。

  而《雪豹》，雖然收視很好，席捲全國，但其偏偶像劇的內核，與《步步驚心》的處境一般無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