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慶功宴
張毅牟與陳凱歌是北影同學，都是78年入學的那一批。
老謀子因祖上成分不好，中學畢業後先是插隊，後去棉紡廠當工人。
工作之餘買了一部「海鷗」牌相機，成了專業攝影師。
高考恢復後，他把自己的攝影作品做成了一個影集，給北影的招生導師看，希望得到一個攝影系的報名機會。
但他那年都26了，超過22歲的招生標準，屢屢被拒之門外。想去北廣攝影專業，也遭同樣的拒絕。
幾經輾轉，托親友找到北電副院長，將自己的作品集和一封《求學信》遞到了高官手中，才得以入學。
所以在陳愷謌嘴裡，老謀子那是勉強上了學的，跟他是比都不能比。
老謀子在校期間謹小慎微，沉默寡言，因為他是超齡入學的，最初的說法是念兩年就可以。
兩年期滿，校方約談，老謀子想著「只要給個大專文憑就走」。
還跟田莊莊等人訴苦，「哥們這一走怕是回不來了」。
可最終結果，卻是允許他像其他本科生那樣，在攝影系讀滿四年。
相比之下，陳愷謌就順利太多了，因為他父親是北影廠導演陳槐鎧。
也正是因為陳老爺子的存在，很多人一直謠傳《霸王別姬》不是陳愷謌拍的。
恢復高考之初，陳凱歌想報北大中文系，但到了考場才發現，即使是中文系也得考數理化，才退而求其次選擇北電。
不過，老陳家世雖好，卻也比不過他的髮小、同學田莊莊。
後者的父親是北影廠首任廠長，母親後來是兒童電影製片廠首任廠長。
筆試的時候，家學淵源的田莊莊半小時就答完了，直接交卷出去等陳愷謌。
那種從容不迫的氣度，真不是普通人家孩子能比的。
這個世界，財富、眼界、資源、人脈都是可以傳承的。
哪怕是種地的農民，也有因為父親走的早沒人教導幫襯，進而糧食的產量比別人低。
陳愷謌底氣足，大學裡意氣風發，養成了傲氣的性格。
喜歡參加各種活動，特別喜歡詩朗誦。
08年競選奧運開閉幕式導演時，沒立刻說自己的方案，卻慷慨激昂地朗誦了杜甫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了。
如此文不對題的舉動，立刻被組委會淘汰，連第一輪都沒過。
而從陳愷謌之後的語言中，一直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妥。
有些人稱他是詩人導演，因為他身上有著過於強烈、不加收斂的表達欲。他也只專注於自己想表達的東西，卻很少考慮觀眾是否能看懂。
《霸王別姬》能成為經典，編劇蘆葦功不可沒。
因為陳愷謌最初壓根沒想拍這個，只是因為《邊走邊唱》虧大發了，才不得不接受製片人的建議。
在看過原著後，蘆葦說這就是一二流小說。
陳凱歌說你評價比我還高，我認為它是三流小說。
或許是壓根就沒瞧得上這個故事，當編劇蘆葦提出他寫的劇本，一個字都不能改時，陳愷謌欣然同意。
他倆的合作方式是蘆葦寫出劇本，陳愷謌按場次標出上、中、下三等，上等直接拍，下等繼續改。
蘆葦一共寫了九十九場戲，陳愷謌只拿掉了兩場。
影片拍完後，榮獲第46屆坎城電影節金棕櫚獎。
陳愷謌也成了國內最知名的「電影大師」，用《霸王別姬》中的話說就是，成了「人前顯貴」的「角兒」了。
行事風格、說話姿態，處處透著「大師風範」。
藝術創作方面，也是恣意揮灑他的表達欲，作品就開始飽受爭議了。
不過在《無極》之前，雖有《荊軻刺秦王》票房慘敗虧了不少錢，但因口碑還能維持住。
陳愷謌的「大師」名頭還是算響亮，面對江恆這種只有票房，沒有獎項的商業片導演，還是非常有心理優勢的。
02年9月22日周六這天晚上，《劈山救母》劇組在京城香格里拉飯店宴會廳舉行盛大的慶祝儀式。
活動現場懸掛影片的巨幅海報，上面印著內地市場的最終成績7.21億。
海報前是一排用冰塊製成的數字，一字排開分別是700 000 000，代表中國電影市場的七億票房大關。
幾年前，內地電影市場除了江恆作品以外的影片年度總票房，也就是10億左右。
如今，江恆一部作品的內地票房，就突破7億，著實令不少官員興奮。
今天這場宴會，來到的人就不少。
韓三坪這樣的內地電影市場掌門人，也得起身敬酒，滿口恭維的話。
可來的幾位領導，卻不住的誇讚江恆，令陳愷謌十分不快。
「世道變了，大獎不如票房有用，咱們這些『為國爭光』的，還不如個商業片導演！」
陳愷謌低聲念叨，表情很是不屑。
張毅牟卻沒一如既往的沉默，望著與領導們談笑風生的江恆，眼神中有些羨慕。
說道：「時代在變，國家在變，咱們也該求變。我覺得商業片沒什麼不好，能賣票房的時候再獲獎，就更好了！」
陳愷謌嗤笑，「什麼獎，奧斯卡嗎？」
當年剛拍完《霸王別姬》，編劇蘆葦把張毅牟叫過去問他怎麼看。
老謀子說這是學好萊塢學的最像的片子。
在那個藝術至上的年代，推崇商業片的好萊塢是貶義詞，這話著實把陳愷謌、蘆葦氣的夠嗆，老陳這些年一直沒忘。
張毅牟倒沒覺得老陳是在諷刺他，或許是上學時聽慣了類似語氣的話。
「奧斯卡好歹也是好萊塢的大獎，若能得了還真是件好事。說起來，《黑客帝國》沒得，挺可惜的。」
陳愷謌諷刺道：「他要得了，你那部《英雄》就只能衝擊國內第二部奧斯卡大獎影片了！」
老謀子詫異看了陳愷謌，知道這位心氣不順，沉默不語。
不多時，到了砸冰塊數字的環節。
領導們，韓三坪、江恆、余冬，外加中影、愛優騰的高層，累計九人站成一排，拿小錘把身前的數字冰塊砸碎。
寓意著國內電影市場單部影片票房成績，已經突破七億大關。
錘子落下，冰塊破碎的那一刻，相機、攝影機全都對準了，記錄這歷史性的一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