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有些昏暗，為了更清晰地看到投影畫面，窗戶特意拉著窗簾阻隔光線。
投影就在進門的左手邊牆上，長條橢圓形辦公桌右邊的頂端，坐著一個人。
看到華逸塵進來，這人有些興味地打量著。
楊永平，影視頻道電視劇採購副主任。
他30來歲的樣子，齊整的平頭，戴著副近視眼鏡。
他前段時間看到《重見天日》投審表，其中製片人和導演年齡顯示分別22歲和18歲的時候，著實被驚訝了下。
起初這份投審郵件他連看都不想繼續往下看，這導演和製片太年輕了，看起來就跟玩兒似的，要不是被後續的科幻懸疑題材所吸引，或許就沒這次會面了。
「你好，『青蔥歲月影視工作室』的華製片，是吧？」
「您是楊副主任？」華逸塵試問，神態謙遜。
「對。」楊永平點點頭，「過來坐，我們簡單聊聊。」
華逸塵走了過去，楊永平坐在橢圓桌的頂端，他在側邊的椅子上坐下。
楊永平指了指一個半透明的藍色文件袋，說道：「這是你郵寄過來的資料文件，還有正在使用的U盤，等下不管結果如何，記得帶回去。」
「好。」華逸塵應道。
如果網站上的基本資料投審不過，核心資料就不必郵寄。
如果核心資料不過，那電視台會原路寄回來，運費自己到付。
如果上兩者都過了，就會像他今天這樣親來面談，商議出最終結果，並帶走寄過來的材料。
「先把廣播局那邊的過審材料，還有版權備案文件給我看看。」楊永平道。
華逸塵從公文包里拿出材料，放上他的桌面。
楊永平翻閱材料，確認《重見天日》過審的情況，版權是否合規合法歸「青蔥歲月」所有。
他邊看邊問：「過審了，沒大修大改，和郵寄過來的完整樣片幾乎沒區別，這是你電話里說的，對吧？」
「對，這可不敢亂說。」華逸塵道。
楊永平點了下頭，「嗯，那就好，我們這邊只需按被『刀』掉的時碼再重審一次，沒問題的話，幾分鐘就搞定。」
華逸塵心舒一口氣，就怕電視台這邊還要再全部進行重審來耽誤時間。
「材料都對了，沒問題。」楊永平合攏文件，淡淡笑著，「末日背景，科幻懸疑，四個演員，一個樓層場景，50萬的拍攝經費，有點可惜了。」
這部劇的題材真不錯，創意與腦洞十足，拍攝成常規的每集四十五分鐘的電視劇，這題材是絕對夠用的。
只是可惜，那50萬的投資額真的辣眼睛。
50萬的拍攝成本，在03年前的情景劇上會存在。
04年「4+X」規則出現後，電視製片公司比以往有更多渠道賺錢了，業內的各方面成本抬高了，這樣幾十萬的成本拍攝劇這一兩年再也沒聽說過。
要不是憑藉一份對科幻懸疑的好奇，過審後讓對方郵寄片源過來，讓他們頻道組的人看了看這部劇，感受到了新穎、新奇的點，那真就會遺失掉這部劇了。
「沒辦法，小家小業，讓領導見笑了。」華逸塵道。
「沒見笑。」楊永平把材料放一邊，擺手道，「用很有限的資金拍了部還算完整的東西出來，反而證明了你們的能力不錯。」
接著，他直言道：「我們通過郵件也有過了解了，一部50萬成本的短劇，再新穎再新奇，也沒太多可聊的，不然今天就不是我見你，而是我們的主任。」
意思很明顯，這部劇雖然吸引到了他們，但並沒有引起什麼重視。
華逸塵也理解，相比二類地面頻道能掌握的幾百上千萬的成本劇，幾十萬的成本劇自然會默認地被視為不被重視的低檔層次。
「3000一集，20集6萬，能接受嗎？」楊永平雙手交叉放在桌面，帶著點趣味看著華逸塵。
去年新規出來後，電視產業價值攀高，他們電視台的購片成本也在相應增加。
按當下的行情，只要是一部常規的電視劇，前提是首輪播放版權的話，以地面台為例，只要有台願意買，電視劇拍得再垃圾都有一兩萬一集起步。
若是常規情景劇的話，拍得再拉垮也有一萬一集起步。
他們頻道的人給《重見天日》做估價，也就是拿電視劇和情景劇的最低價值來估算的。
《重見天日》劇集和一集時長較常規劇幾乎砍半，那就按情景劇最低的1萬的一半，也就是5000一集來做預算，然後能壓就壓。
「可以，能接受。」
華逸塵沒拖泥帶水，直接表示沒問題。
郵件里還說4000一集，現在又說3000一集。
對於他來說，管你多少錢一集，能播出才是主要目的。
楊永平看華逸塵那麼爽快，心下也沒意外。
像華逸塵這種剛入行的新人，首輪試播重點在播出，試播出成績後其餘電視台才是他們盈利的渠道，這樣的新人或新公司在國內比比皆是，他也接待過很多。
「還得是年輕人爽利。」楊永平道，拿著茶杯喝茶。
他把杯子放下，「重審，上報，批播，排檔，一周內頻道辦公室會通知你消息，如果你有自己的宣傳方案什麼的，需要排檔配合，等下簽了合同後，你可以去排片部門跟那邊的人談，我這邊只負責購片。」
華逸塵說道：「楊副主任，您能否給個大概消息，進行排檔的話，我這部劇播出的時間大概會在什麼時候？」
華逸塵的爽快，也讓楊永平願意多說一嘴：「你來的時機不錯，距離過年的1月底還有些時間，一些主推的過年大劇和年後劇，目前在空檔預熱。
1月底之前有空檔期，加上你的《重見天日》集數也不多，兩個星期就能播完，我估計排檔的話，會放在2006年的1月份。」
現在2005年11月初，離2006年的1月份還有兩個月。
而青蔥歲月影視工作室，半年租期的到期時間是12月12日。
押一付六，代表延遲續租的時間最多延遲一個月至1月12日。
在楊永平嘴裡，這年前播出的時機很對。
但對華逸塵來說，這時機恐怕會讓他和安茜被「掃地出門」。
「楊副主任，有什麼辦法能把播出檔期提前嗎？」華逸塵默默道。
楊永平皺眉，把玩著茶杯，搖了搖頭道：「我能有什麼辦法，排檔又不歸我管。」
華逸塵稍低著頭沉默，而後抬頭看著他道：「楊副主任您看這樣行不行，如果《重見天日》能在這個月就能播出的話，我1塊錢把這劇賣給您。」
楊永平把玩茶杯的手，撫摸著杯身的大拇指，如時空凝固般靜止。
他眼中精光一閃，把放在茶杯上的目光轉向，看著華逸塵。
這年輕人是新入行的？
還是說，背後有人指點？
楊永平試探地說道：「那3000一集少了，5000一集挺合適。」
「好。」華逸塵想都沒想，直接同意。
楊永平的目光頓時變得意味深長起來，這華逸塵背後要麼有人指點，要麼家裡頭有人在電視台工作，不然怎麼懂這樣的手段？
華逸塵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握緊，一種「賭對了」的情緒在他心中蔓延。
1塊錢賣，只是一個暗號。
而5000一集買，這才是重點。
按這個價錢算，20集就是10萬。
當電視台把這筆錢打給工作室後，他再以私人名義把這筆錢送給眼前這位「朋友」。
以目前工作室的情況來看，乾巴巴的等兩個月再播出，他和安茜實在等不起。
快點排檔快點播，假設起了收視率，他們就能快點回攏資金去維護好工作室，也能加快效率去其餘電視台賣版權從而謀利更多，也能加快些時間展望下一步計劃。
「這麼急著播出，想來也沒有什麼宣傳方案，純粹就是在賭，賭你的劇出最原始的收視率。」楊永平覺得很有意思，樂呵呵地看著華逸塵。
「小家小業，時間就是金錢，要麼快點撲街，我的工作室也好儘快做調整，要麼快點起勢，我心裡也安穩。」華逸塵道。
「理解。」楊永平耐人尋味道，「那你先回去吧，最好在這邊等幾天，不管成不成，我會給你回個話，即便不成，也不影響你的劇按正常排檔進行播出。」
「感謝。」華逸塵起身道，「那合同等您電話我再來簽？」
「當然。」楊永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