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科幻就是馬賽克
窗外茫茫大雪覆蓋，似乎除了雪就沒有其他顏色。
一個男人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回身對桌前正在吃飯的另一個人語氣有些遲鈍的問道：「你知道……我們已經……來了多久了？」
「嗯……五個月？」吃飯的男人咽下嘴中的食物，皺著眉一副在思考的模樣：「六個月？可能不到，但應該差不多有五個月了。」
什麼情況？坐在前排的李唯明有點迷惑。
為了能容納夠報名的影迷，李唯明找的俱樂部空間還是比較大的，平常都能開明星或者影視劇的粉絲見面會，一百號人都能坐下，只是低矮的椅子不夠舒服，遠不如電影院。
所以很多人，包括他這個組織者都是直接坐在地上的，地面鋪的是地毯，不算髒，大家也都沒太多講究。
第五集的開頭並沒有像前四集一樣平鋪直敘，或者開頭交代背景，快速進入主題，而是場景局限在一個非常狹小的屋子裡，窗外是望不到邊的雪景，屋子裡只有兩個男人，而且對故事的背景也完全沒有涉及。
甚至連他們在屋子中呆了多久都沒有確切的概念，只知道是很長的時間，起碼有五六個月。
好奇怪的開場，難不成是那種末日災難的背景？
隨著兩個男人的對話，線下觀劇會的影迷們逐漸了解了兩個人的性格與他們目前的狀況。
那個總是看向窗外，對時間有些模糊的男人名叫楊飛，另一個神情比較從容的男人名叫王海。
兩個人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來到了這個小屋內，在此呆了好幾個月，他們也從沒有出去過，外面都是白茫茫一片，似乎只有房子裡才能生存。
但是他們到底因為什麼原因被困在這裡，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完全沒有交代。
王海似乎比較健談，而楊飛則很孤僻，沉默寡言。
王海用覺的太過無聊的藉口努力說服楊飛與自己聊天，互相交換故事，但楊飛並不樂意配合，對此王海也不在意，首先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鏡頭轉回現代都市中。
王海的工作是「情感導師」，專門指導那些不擅長社交、交朋友的男生把妹。
而指導的方式是通過植入人體內晶片的智能眼實時地指點迷津。
在這個時代，大部分人都會在大腦中植入一種智能眼晶片，就像是谷歌智能眼鏡一般，可以在視角中進行各種操作，對看到的畫面進行操作，放大、縮小，或者顯示通訊消息。
人們已經擺脫了隨身攜帶的智慧型手機了，因為智慧型手機就在大腦中，就在你看到的畫面中。
智能眼並非強制安裝，但當大多數人使用智能眼的時候，沒有這玩意的人將遇到很多麻煩，就像大多數人都有智慧型手機，你沒有就會在生活中遇到很多麻煩。
而王海就是通過智能眼，通過實時分享客戶的視角指導客戶泡妞的「情感導師」。
當然這需要客戶主動放開自己的權限，成年人除非自己願意，否則別人是無法共享視角的，如果強行黑進一個人的智能眼，那麼就是侵犯隱私的犯罪行為。
「這不就是第二集裡天使公司的晶片？」有人輕聲吐槽道。
「期待了一周了，難道第五集是一集炒冷飯？」
「不會吧，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外面茫茫大雪，兩個人困在狹窄的房間裡這不就是懸念？兩人目前的困境應該不是智能眼能解釋的吧？」
「就算是重複的創意，也能拍出新意啊，這種通過智能眼分享畫面指導別人泡妞的設定也挺有趣的……」
李唯明聽著周遭輕聲的討論吐槽並不出聲，作為從陳景行貼吧創建就加入的資深影迷，他還是對《黑鏡》很有信心的，而且就算是同樣的設定也能拍出不同的故事啊，《信號》的電影版和電視劇版不就是例子？
果然很快，現場就傳出了一陣譁然和輕笑聲。
王海一邊在電腦上看著客戶——一位不善交際的宅男眼中接收到的畫面，一邊指導著宅男的行動和說話，告訴他如何搭訕，如何切入話題。
鏡頭一轉，另一個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場直播，還有觀看者不斷打賞。
原來王海一邊擔當「戀愛導師」，還同時開了個直播，直播的內容就是宅男眼中的畫面以及王海的指導，直播間裡的觀眾都在看著宅男泡妞的整個過程。
這不僅讓李唯明有些忍俊不禁，甚至感到有一口老血如鯁在喉。
這既視感有點強烈，都不知該如何吐槽。
「這應該不合適吧？」
「這就有點沒有職業道德了……」
不僅現場影迷們笑過後開始吐槽，就連劇中屋子裡另一個男人楊飛都打斷了王海的回憶故事，質疑他一魚兩吃的行為是否合法。
王海有些尷尬和心虛的敷衍了過去。
故事隨後繼續，在王海的輔助下，客戶終於在酒吧中泡到了一個女孩，在女孩的邀請下，宅男和其一起回了女孩的家，目的達成，接下來的畫面客戶自然是不想讓「戀愛導師」繼續看下去了，搭訕泡妞需要指導，動作戲就不需要指導了。
但沒想到，王海通過共享客戶的視角也對女孩產生了興趣，再加上直播間觀眾的慫恿，所以做了件非常出格的事。
明面上按照客戶的要求斷開了連接，但暗地裡卻借用剛才的連接信息黑進了宅男的智能眼，顯然是想要看一出活春宮了，而且還是和直播間的觀眾們一起，刷刷的打賞讓王海樂的有些合不攏嘴。
但接下來發生的故事卻急轉直下，那個被宅男「泡」到的女孩其實是釣魚，女孩有精神分裂症，飽受精神折磨，生出了死志，在酒吧里看到了一個有點笨拙靦腆的男生在角落裡時常自言自語。
女孩就以為男生也是跟她一樣的MPD患者，她知道這個精神疾病對人有多大的折磨，因為患病，父母也不再管她，她也一直沒有交往過男友，即便有男生進入她的生活也會很快被她隨時發作的疾病嚇到離開。
所以女孩想要和在她眼中同病相憐的男生一起共赴極樂，當然不僅是水乳交融的極樂。
在一刻春宵後，趁著男生還沒回過神來，將融入了氰化鉀的一杯酒倒入了男孩的口中，在男孩驚駭絕望的不斷吐血中，自己喝下了剩下的半杯酒，共赴黃泉。
這神轉折的劇情也嚇壞了正在電腦前臉帶興奮之色的王海，以及直播間的所有觀眾。
因為大家眼前的畫面都是共享的宅男的視角，對於女孩的突然「變態」都沒有準備。
自然也包括LED大屏台下坐滿的影迷們。
「艹！」
「什麼鬼！？」
「嚇我一跳！」
王海很快就反映了過來，連忙切掉畫面信號，斷開與客戶智能眼的連接，並且警告直播間的所有觀眾，千萬不能說出去，更不能報警，否則大家都會受到法律的懲罰。
王海私自黑進另一個成年人的智能眼，偷窺春宮戲，自然是侵犯隱私的違法行為，而開直播間直播他人的隱私也同樣是違法行為，就連直播間的觀眾也會有法律責任。
然而王海在網絡上擔任「pua導師」，窺探他人隱私的不光彩愛好還是被妻子發現了，面對王海的道歉，妻子「屏蔽」了他。
王海的妻子掏出一個像紐扣一樣大的東西按了幾下後，王海全身就覆蓋上了白色的馬賽克。
「wow！屏蔽都用上了？」
「還真是第二集創意的升級版？」
「第二集是被動的過濾機制，這次是主動屏蔽？不想見一個人就直接屏蔽掉他？」
王海講到這裡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楊飛：「她就那樣……輕鬆地……直接把我屏蔽了，你被自己的家人屏蔽過嗎？你知道那種感覺嗎？那會把人逼瘋……」
原來在這個世界，智能眼的一項很重要的功能就是屏蔽。
通常屏蔽都是雙向的，王海的妻子屏蔽了他，不僅在妻子的視角王海就是一團馬賽克，在王海看來，妻子也是一團馬賽克。
屏蔽的效果就是你無法聽到對方的說話，看不到對方的樣子，完全無法溝通，通訊也無法連接。
而且到了大街上，當對方融入人流後，你甚至都找不到對方。
因為大街上到處都有打了馬賽克的陌生人，而且馬賽克都一樣。
智能眼的屏蔽功能非常強大，比如你今天沒有化妝，不想在大街上被人看到素顏的樣子，那麼你可以選擇出門時對所有人屏蔽，那麼所有人看到你就都是馬賽克的樣子，而屏蔽是隨時可以取消的。
或者你不喜歡某個人或者某些人，你可以單獨只對個別或固定的一群人屏蔽。
這樣你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你的身體和面目，即便有人走到你身邊也無法和開啟屏蔽的你交流。
這是現實社會的「黑名單」與「匿名」功能。
「匿名」就是走在大街上對陌生人開啟屏蔽。
「拉黑名單」就是對特定的人開啟屏蔽。
陌生人之間匿名這很正常，但是對某個親人朋友拉黑名單這就很折磨人了，這意味著互相之間完全無法溝通交流，只能指望拉黑名單的人突然有一天想通了，把你從黑名單中拉出來。
當畫面中王海追著妻子出門，無奈的看著妻子匯入了人流中，而街上的人流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覆蓋著馬賽克時，台下眾人一片譁然。
「臥槽！這也太誇張了！」
「感覺有點……科幻誒。」
「雖然本質上是第二集的創意，但真的是plus升級版，比第二集更震撼……」
「那不就意味著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出門都是匿名狀態？」
「網絡降臨現實了屬於是……」
「不植入智能眼可破。」
李唯明在震撼之餘也不禁心生驚喜，這就是《黑鏡》的氣質，第五集演到這裡算是找回了熟悉的感覺。
而且真的給人一種科幻世界的感覺，甚至比一些科幻世界描繪的還要帶感。
不需要飛行器來來往往，不需要怪異流線型的摩天大樓密密麻麻，不需要大手筆砸特效。
只需要把街上人流的三分之一打上馬賽克，那種比飛行器來回在鋼鐵森林中亂飛還要強烈的科幻都市的感覺就立刻顯現出來了，而且更加荒誕和詭異。
「有時候通常會持續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但是如果她選擇一直開著……」王海有些無奈的對楊飛搖了搖頭：「很多人把屏蔽……不溝通不交流視作對他人的懲罰手段……這太荒謬了……也許這就是進步的代價？」
面對王海的訴苦，楊飛卻似乎有些怔神，籠罩在他身上的那股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拒絕交流的氣息似乎淡薄了一些。
李唯明也能看出楊飛似乎對王海的故事產生了些觸動。
「也許他也被妻子屏蔽過？」坐在他旁邊的魯驍輕聲吐槽道。
在王海首先傾訴了自己的有些難以啟齒的故事後，終於打開了楊飛封閉自己的一堵牆，或許是對王海的遭遇有一部分感同身受，楊飛也開始吐露自己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