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王謀逆,崔皇后受連累被禁足鳳儀宮後,這還是她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
只可惜這樣正式的場合,本應是全場焦點的一國之母,卻硬生生的被一個妃子搶走了全部風頭。
而崔皇后從始至終卻顯得很平靜,好像今晚她的出現只是個配合的道具,不摻雜絲毫個人感情。
盛玉萱的目光在崔皇后和宛妃之間穿梭流連,心口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一團棉花塞在她的胸腔內,憋悶的厲害。
她心知崔皇后並非是什麼簡單的人物,所以每次應對都十分小心謹慎。
而崔皇后待她的和善,也只是流於表面。
她和夏子晉夫婦一體,天然便和崔皇后有利益之爭,所以崔皇后利用過她,可是卻也幫過她。
看到崔皇后現在這副模樣,盛玉萱的心情十分複雜,覺得同情她,又莫名有些難過。
她不由得想到了若干年後,是否她也會是另一個崔皇后?
是否也會眼睜睜看著夏子晉如同嘉和帝那般廣納後宮,左擁右抱?是否也會在她美人遲暮之時,有新人相伴?
盛玉萱原本不懂為什麼她會覺得難過,可是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那是物傷其類的悲傷。
崔皇后的現在,也許就是她的將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讓盛玉萱感覺到非常恐慌。
絲竹繞樑,歌舞昇平的大殿也讓她覺得像是一座牢籠,讓她有種迫不及待想要逃離的感覺。
先前喝下的幾杯酒這會兒湧上一股酒意,越發讓她覺得殿內空氣混濁,呆的不舒服。
「我有些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氣。」盛玉萱低聲在夏子晉耳邊道。
夏子晉聞言立刻露出一臉擔憂之色:「哪裡不舒服?我這就宣太醫來給你看看……」
盛玉萱忙制止了他:「不必宣太醫,我就是喝了幾杯酒,有些酒意上頭,想出去走走,吹吹風。」
夏子晉這才鬆了口氣,吩咐十六道:「伺候好你家主子。」
說完,又柔聲對盛玉萱道:「去吧,父皇若是問起我會替你兜著的,若是在外面透了氣還不舒服,就去旁邊偏殿歇著。」
盛玉萱心裡驀地一甜,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做什麼親密的舉動,便握著他的手晃了晃,笑道:「我知道了。」
今日清晨剛下過一場小雨,所以空氣十分清新。
尤其是從喧鬧的宮殿內出來後,愈發覺得外面讓人神清氣爽。
「十六,咱們在這附近逛一會兒再回去。」盛玉萱說完,又壓低聲音道:「反正今日的宮宴看著也沒什麼意思,咱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回去就行了。」
宮宴參加的多了,盛玉萱也不新鮮了,覺得其實也就吃吃喝喝那麼一回事。
她又不是饞嘴的人,況且御膳房做出來的那些菜,她嘗過一回就能做出來,想吃自己也能做。
那些高門深閨的婦人,也無趣的很,唯有那麼幾個能與她談得來,令她青眼相加的。
不過她深知交際的精髓,自己內心的想法從不顯露在人前,面上自然是一團和氣,即便看誰不順眼,也不會主動去得罪。
十六是個忠心話少的,自然是盛玉萱說什麼她聽什麼,當即便扶著她在四周逛起來。
眼下秋高氣爽,草木蔥鬱,御花園中的菊花正在盛開。
盛玉萱想到御花園離葳蕤殿並不遠,便和十六去御花園賞菊。
葳蕤殿臨湖而建,和御花園恰好東西相對,湖面上架起一座拱橋,連接著葳蕤殿和御花園。
盛玉萱沿著拱橋緩步而行,欣賞著湖光景色。
剛下了拱橋,往前便是御花園,盛玉萱方才站在橋上已經看到了一大片金燦燦的秋菊,誰知忽然聽到撲通一聲,聽起來像是什麼東西落水的聲音。
盛玉萱剛要抬頭,十六已經循聲望去,低聲驚呼道:「主子,有人落水了!」
盛玉萱這時候也看到靠近湖邊的水面上露出了一個人頭,水中的人正在毫無章法地奮力掙扎著,顯然是不會游水,全靠本能在掙扎。
「快去救人!」
盛玉萱話音剛落,十六便已經猶如飛燕般掠了出去,足尖在湖面上輕輕一點,伸手便將落水的人撈了出來,然後拎著那人飛回岸邊。
盛玉萱跑到岸邊,看清十六救上來的人後,不禁驚訝道:「怎麼是她?」
十六救上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安王的妹妹永寧公主。
盛玉萱剛進京時,便因得罪了永寧公主兩人結下了梁子,後來永寧公主百般報復,盛玉萱自保反擊,又讓她當眾出醜,還被嘉和帝訓斥禁足,這仇自然是越結越深了。
若是換了從前,知道落水的人是永寧公主,盛玉萱才不會去救她呢,因為即便救了她,她也不會領情,說不定還反咬一口,誣陷是她將永寧公主推下水的呢。
這樣的事情,永寧公主自然是做的出來的。
可是現在,安王謀逆伏誅,淑貴妃畏罪自盡,康定侯府削爵抄家,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
只剩下一個永寧公主,因為生病高熱不退,把腦子燒壞了,人變的痴痴傻傻的。
或許正因為她痴傻了,才保住了這條小命。
隨著安王一系被連根拔起,盛玉萱和永寧公主之間的恩怨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盛玉萱不會去欺負一個痴傻的孩子,而永寧公主想必也不會再找她的麻煩。
只是,看到渾身濕漉漉的永寧公主,盛玉萱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當初安王謀逆,嘉和帝雷厲風行處置了許多人,可是卻沒有提到如何處置永寧公主,像是忘了她的存在一樣。
盛玉萱那時候也事多人忙,自然也將永寧公主忘到了腦後。
況且她和永寧公主本就積怨頗深,哪裡會去操心她的死活。
若不是今日恰巧遇上她落水,盛玉萱幾乎都忘記了她的存在了。
不過,她怎麼說都是嘉和帝的親生女兒,嘉和帝又沒有因安王謀逆一事遷怒於她,發話說要處置她,那她便還是大華朝的公主。
可是她身邊怎麼連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
方才若不是她和十六恰好經過,說不定今日這永寧公主就淹死在這片湖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