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往日不再
微風沿著海岸一路穿行，穿過了已經平息的渡岳山，拂過化成廢墟的黑角市，將來自海面的微醺遞給了還在前線的機動戰甲軍團。
豆子能感覺到憎惡的血肉在自己的體內凋零，死亡，最終化作了她的力量。
她與憎惡本是同源，而現在，它已然成為了比憎惡更加強大的存在。
「結束了，豆子。」
白影能感覺到，天邊厚重的雲層正在隨風消散，縷縷陽光灑在了這片殘破的大地上。
人們或許要花上幾十年的時間，在這布滿屍骸的土地上重建家園，而這必將伴隨著悲傷與痛苦。
「白，影。」豆子僵硬地呼喊著白影的名字，即便這聲音聽起來是那麼不和諧，但豆子的語氣仍然溫柔。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發出聲音。
「我在，豆子。」白影打開了蝶的駕駛艙，走到了蝶的手掌上。
蝶慢慢將手伸到了豆子的面前。
白影用手慢慢撫摸豆子深紅色的皮膚，她能從對方天藍色的眼睛中認出豆子純淨的靈魂，哪怕這具身體看上去與惡魔無異。
而豆子則靜靜感受著白影的觸摸，她就這樣安靜地站在原地，腦子裡則冒出了無數想法。
她很想變回那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可以鑽進別人的懷抱里，可以得到別人的誇獎，可以和人們愉快地相處。
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辦法變回去，起碼她現在還沒有掌握這種辦法。
豆子已經接受了自己是個怪獸的事實。
「我，不，能，回，去，了。」豆子一字一頓地開口，金色的瞳孔中滿是失落與哀傷。
淚水成為了豆子無法追回的奢侈品，基因進化早已將這種不必要的行為淘汰，她現在只會流血，不會流淚。
「我知道，我知道……」晶瑩的淚珠順著白影的眼眶流下，她努力保持著笑容，讓自己的額頭與豆子靠在一起。
人類無法接納豆子現在的形態，哪怕守望者聯盟同意，全球的民眾也不會答應。
但豆子能去哪裡呢？
這顆星球沒有留給豆子任何棲身之所，有人的地方，就不是豆子能去的地方。
「不，要，哭。」豆子眨巴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對著白影說到，「我，會，好，好，活，著。」
「你要去哪……」白影聽出了豆子的意思，對方似乎早已做好了打算。
「歐，利，亞。」豆子說出了自己的答案，「那，里，沒，有，人。」
那是被憎惡親手摧毀的大陸，豆子說的沒錯，在那片足以被稱之為人間地獄的地方，確實罕有人跡。
白影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而豆子則輕輕握住了蝶的手，慢慢將對方推遠。
隨後，在所有人的見證下，豆子轉過了身，向著歐利亞大陸的方向邁步前進。
直到她遠遠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信號干擾已排除，正在連接守望者聯盟網絡……】
【網絡連接成功】
……
十七小時後，玄色蒼穹基地。
白影一個人躺在自己的宿舍里，哪怕疲憊如潮水般包裹著她，她也久久無法入睡。
在歸來的途中，白影作為特別人員被邀請參加了規格最高的聯盟會議，能獲得這樣的資格，與她和蝶在戰場上的表現有很大關係。
第四防線群島的危機解除了，但代價卻極為慘重，有近一半的土地變為廢墟，數十萬人於逃亡中死傷，或是失蹤。
守望者聯盟的機甲數量銳減了百分之六十左右，每個軍團都元氣大傷，聯合戰線軍團已經無法維持獨立運作，被迫併入了聯盟直系管轄部隊。
這次危機給人類蒙上了一層巨大的陰影，連續多日的通訊中斷讓各種猜測和陰謀論持續發酵，全球都在等待守望者聯盟給出答覆。
但這份還未出世的答卷註定不會平息民眾的恐慌和怒火，哪怕人們不會因此繼續指責守望者聯盟，可所有人對於未來的擔憂只會不斷加重。
星環聯盟更加受到民眾的關注，另一方面，由於該聯盟沒有在第四防線群島中起到任何貢獻，所以質疑該聯盟的聲音也逐漸多了起來。
巨獸利維坦仍屹立於無垠海深處，歐米伽和戰爭工廠似乎取得了什麼關鍵性的技術突破，正在準備給各大軍團派發新的裝備補充。
一切都在朝著混亂不堪的方向發展，希望的火種越來越微弱，而人類則漸漸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只是這些都不是白影最關注的，她之所以如此疲倦卻還無法入眠，是因為刑天沒有回來。
【檢測到新的通訊請求，通訊者：陳將軍（備註）】
「休息的如何？」一個熟悉而沉穩的聲音出現在了白影耳邊。
「我睡不著。」白影沒有隱瞞自己的狀況，她現在對陳將軍的態度比之前更加純粹了一些。
她知道陳將軍是來給她帶消息的。
「沒事，你還有兩天假期，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或者找醫療部的人開一些藥。」陳將軍並不感到意外，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候。
「快進入主題吧，如果你能帶來什麼好消息，說不定我就睡著了呢。」雖然白影知道陳將軍的關心是好意，但她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結果。
「那我就直說了，聯盟對渡岳山的調查剛剛結束，沒有發現刑天的蹤跡，但地質岩層的排查結果出來了，確實有未知的元素和獸血成分，說明刑天確實在那裡與某隻5級怪獸戰鬥過。」
「……」
「你還需要時間消化，這兩天可能會有歐米伽的人聯繫你，要是有困難就直接找我。」
「我知道了。」
【通訊結束】
白影掀開了被子，光著腳踩在了地板上，她慢慢走到房間的盡頭，將窗簾拉開了一點點。
星辰已不再天空中閃爍，原本明亮的月光也逐漸黯淡，天邊露出了一抹柔和的魚肚白，那是拂曉來臨前的徵兆。
白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睡眠時間，陳將軍給她帶來的消息也徹底斷絕了她今天睡著的可能性。
於是她乾脆將窗簾全部拉開，坐到了智能終端旁邊，按下了開機鍵。
她知道刑天沒有死，那股若隱若現的同步殘響仍在她的腦中迴蕩。
「我一定會找到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