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一個名字

  此時的霍譽,已褪去一身清貴,鬍子拉碴的,皮膚被曬成古銅色,乾裂的嘴唇泛起一層白鹼,破爛成布條的衣裳蓋不住身上那一處處傷口,他躺在甲板上,猶如一尾開始腐爛的魚。

  一個五短身材的黑瘦漢子走過來,朝他踢了一腳:「死了?」

  可是下一刻,黑瘦漢子便嚇得後退兩步,因為那個他以為已經死了的人正在看著他,那雙眼睛亮得嚇人。

  「娘的,迴光返照吧,嚇了老子一跳!」黑瘦漢子又踢了一腳,罵罵咧咧地走了。

  太陽出來了,氣溫漸漸升高,溫熱的海風夾雜著魚腥和血腥,令人作嘔。

  霍譽的神志漸漸模糊,他努力睜著眼睛,想要將這浩瀚無垠的藍天全部收入眼裡。

  「那小子還活著?」船艙里,黝黑的中年人沉聲問道。

  「還沒死,不過看著也差不多了,這小子倒是個硬骨頭,都傷成這樣了,連個求字都不說。」黑瘦漢子笑道,露出一口黃牙。

  「嗯,一個人一條船獨挑黑蛟幫,骨頭不硬做不到,賞他一碗水喝。」中年人說道。

  黑瘦漢子倒了一碗淡水端到甲板上:「小子,算你有福氣,這是十一爺賞你的,慢點喝,別嗆著啊。」

  黑瘦漢子把那碗水朝著霍譽的嘴巴倒了下去,求生的本能讓霍譽下意識的張開乾裂的雙唇,水澆到他的臉上、傷口上,只有一小部分喝進了他的嘴裡。

  黑瘦漢子像貓逗老鼠似的戲耍著他,一碗水倒完,漢子又朝他踢了一腳:「小子,如果真有福氣,那就別死,挺過今天,你小子就熬出頭來了。」

  黑瘦漢子說完,轉身便走,走出幾步,忽然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謝……謝……」

  黑瘦漢子怔了怔,罵道:「賊坯子,嘴巴還挺甜,記著這碗水是十一爺賞你的。」

  船艙內,十一爺的身邊多了一一個妖嬈的女子:「十一爺,您應該不會看上那個楞頭青了吧?」

  「楞頭青,你說她是楞頭青?」十一爺笑看著女子。

  「就他一個人,也敢得罪整個黑蛟幫,不是楞頭青還能是啥?」女子媚笑著坐到十一爺的腿上。

  十一爺伸手在她的臉蛋上擰了一把:「媚兒,你就不能長點腦子,怎麼越發的蠢了?」

  媚兒嘟起紅艷艷的小嘴嗔道:「十一爺,人家只要會服侍您就行了,要腦子幹嘛?」

  十一爺笑著搖搖頭,他喜歡這樣的女子,簡單純粹,笨得可愛。

  「那小子有腦子,也有膽子,他想引起我的注意,既怕我看不上他,又怕我不敢用它,所以他就去挑了黑蛟幫,他用整個黑蛟幫做投名狀,也把自己逼上了絕路,這世上除了十一爺我,還有誰敢要他?」

  媚兒用帕子掩著嘴笑了:「奴的十一爺,就是這世上最了不起的男人。」

  十一爺哈哈大笑,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你和呂遷那老傢伙在一起時,是不是也這樣討好他?」

  媚兒被他捏疼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十一爺這才鬆開他,一雙鷹目惡狠狠的看著她,似乎那一刻就要將她吃掉。

  媚兒如同一條柔軟的蛇,攀住十一爺的脖子:「他呀,修的那什麼道法,說是要守住什么元陽,只讓人家給他跳舞,他卻在一旁打坐,真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個真男人,媚兒聽說那宮裡頭的男人除了皇帝老爺以外,其他人身上都少了二兩肉,就是不知道呂遷身上那二兩肉還在不在?」

  十一爺一怔,隨即又哈哈大笑,在媚兒纖腰的軟肉上擰了一把,媚兒嬌吟出聲,十一爺更加興奮,一旁的香爐里輕煙徐徐,船艙里,一片旖旎春光。

  也不知過了多久,十一爺從酣睡中醒來,看一眼身邊軟成一灘水的媚兒,心中滿是得意。

  這個女人是他頗費了一番心思,才從呂遷身邊弄來的,據說這是呂遷的心頭肉,而他就是喜歡剜掉呂遷的心頭肉。

  「黑皮。」十一爺高聲喊道。

  名叫黑皮的黑瘦漢子應聲而入,一雙賊眼偷瞄著榻上衣衫不整的媚兒,看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十一爺沒好氣的說道:「等上了岸,你想找什麼樣的都行,媚兒,除了我誰也不能碰。」

  「是是是,打死小的也不敢。」黑皮嬉皮笑臉。

  「外面那小子怎麼樣了?」十一爺問道。

  「活過來了,您的一碗聖水算是把那小子救活了。」黑皮說道。

  「把那小子送到島上去,告訴阿藥婆,這小子是我要的人,讓她治的時候用心些。」十一爺說到。

  黑皮心裡酸溜溜的,那小子只剩下半條命了,卻被十一爺看上了,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麼陰德。

  黑皮心裡雖然不高興,但十一爺的命令對他而言便是聖旨,他從大船上解下一條小舢板,把霍譽扔到舢板上,自己也跳上去,向著遠處的島子划去。

  黑皮把霍譽拋下來時,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以至於霍譽摔到舢板上,便暈過去了,等他醒來時,他感受到身下的異樣,良久,他反應過來,這裡是久違的陸地。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可是身上的傷太多,他連坐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一個溫柔的聲音說到:「別動你傷的太重了,除了這些皮外傷,還斷了兩根肋骨,還有你腿上的傷,差一點就砍斷腳筋了,好在腳筋沒有斷,我這裡的藥不全,腳筋斷了我也沒辦法。」

  霍譽的腦袋嗡的一聲,那聲音後來又說了什麼,他全都沒有聽清。

  他掙扎著想要轉動自己的頭,可這時才發現他的脖子居然被用木板固定住了,同樣動彈不得。

  「阿……藥……婆……」

  短短三個字,幾乎用盡了霍譽全身的力量,這是當年他從小魚口中聽到的名字,幾年來,無數個深夜午夜夢回時,他都會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

  然而直到今天,這個名字才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