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小黑屋

  霍譽繼續說道:「出事之後,各家都派了家中男丁協助飛魚衛搜查可疑人等,余家兄弟也在其中,我沒有見過余孟林,但是這些日子倒是見過余大公子幾次。」

  花生嘆了口氣,對霍譽說道:「我現在寧願相信那個所謂的苦主是宋侖,也不願意這個人是余孟林。」

  余孟林的兒子已經死了,小小的屍體被扔在掃街奴的垃圾筐里,而他的妻子撞牆自盡,現在還躺在床上。

  霍譽摸摸他的腦袋,柔聲說道:「有的人,是不配為人父母的。」

  余孟林被從余家帶出來時,余侍郎也進宮面聖了。

  只是皇帝沒有見他,余侍郎在御書房外跪了兩個時辰,最後是被抬回余家的。

  和賈浩一樣,余孟林被帶進詔獄後便被關進了小黑屋,詔獄裡這種小黑屋共有三間,兩小一大,賈浩來得早,大的那一間被他占了,余孟林只能被關進小的那一間。

  這兩位被關在小黑屋裡足足三天,這三天裡,他們沒有見過任何人,也沒有吃過任何東西,就連大小便,也是在小黑屋裡進行的。

  賈浩的屋子稍大一些,倒還能躺下睡覺,可是余孟林就沒有這麼好運了,他那間屋子太小,他拉的屎尿的尿就在地上,他要躺下睡覺,就要睡在自己的屎尿上面,他是官家子弟,從小養尊處優,哪裡過過這樣的日子,可是無論他怎麼喊怎麼叫,也沒人理他,無奈之下,他只能蜷縮起來,讓自己儘可能地避開那些屎尿。

  好在到了第二天,他們就沒有屎尿了,可是緊接著到來的,便是一陣陣暈厥。

  又餓又渴,而小黑屋密不透氣,屋裡瀰漫著屎臭和尿騷味道,他們被熏得無法呼吸,生不如死。

  到了第三天,他們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暈暈沉沉,不知道自己是睡著還是醒著。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他們終於沒有了意識。

  忽然,那關閉已久的門終於從外面打開,一陣涼爽的空氣透了進來,可惜他們已經沒有爬過去的力氣了,一碗米粥出現在他們面前。

  兩人掙扎著,將各自的米粥喝下肚去。

  米粥下肚,終於有了精神,他們又開始喊冤,可惜聲音很快便被死寂吞噬,他們又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花生覺得飛魚衛的這一招很絕,就和那個叫小榮的孩子遇到的一樣。

  只不過,小榮是被那些人遺忘,而余孟林和賈浩,則是飛魚衛故意而為之。

  而此時,那個叫夏明的人,終於在飛魚衛的嚴刑拷打中承認,他和賈浩在小酒館裡的見面,並非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賭坊。

  賈家是徽州大族,雖然有錢,但是對子弟管教卻很是嚴格。

  這一次來京城,是賈浩第一次出遠門,更是他生平第一次脫離家人的管控。

  他身上帶了不少錢,少年人一下子擁有這麼多錢,便興奮起來。

  世面上有專做這一行的,於是賈浩很快便認識了幾位主動與他結交的「朋友」,他被那些朋友帶著到賭坊里見世面,剛開始的幾天,他贏了很多銀子,他高興極了,出手大方,又被帶著去了花樓,他大手筆地給那些姑娘花錢。

  可是很快,賈浩的好運氣就沒有了,他輸錢,不停地輸,把從家裡帶來的銀子全都輸光,朋友們安慰他,說輸錢也沒事,有咱們這些朋友,能讓你沒錢嗎?

  於是賈浩便在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放高利貸的新朋友,他有了錢,繼續去賭,然後又繼續輸,輸了下借,借了又輸。

  僅是他剛來京城的第一年,他便欠了上萬兩銀子。

  這些欠債都是利滾利來的,不過那些朋友對他很好,沒有喊打喊殺逼他還錢,而是安慰他,讓他不要著急,他是安國公府二爺的小舅子,難道還能欠錢不給嗎?

  就這樣,三年來,賈浩共欠了四萬兩銀子!

  這四萬兩,別說是賈浩,就是對於徽州賈家這樣的世家大族,都不是小數目。

  當然,賈浩也早就看清那些所謂的朋友的真實面目,可是已經晚了,他欠的那些錢利滾利,已經變成了現在的四萬兩。

  他在書院裡擺出一副清高的模樣,就是不想讓人接近他,知道他的這些不堪。

  他甚至不敢和同窗們親近,同窗們在一起談詩說文,他只能擺著一張臭臉遠遠避開。

  好在他還有安國公府這個靠山,那些放高利貸的不敢把他如何。

  不過,那些人偶爾還是會來找他,問他一些事,並且以此消抵他的欠款。

  這些事,都是小事,有的他知道,有的他不知道,但是也能打聽出來。

  比如他姐夫的喜好,比如安國公的喜好,比如他姐夫弟弟宋彥正在準備做的新生意。

  初時他還很高興,因為這些事對於他而言,都是輕輕鬆鬆就能打聽到的。

  可是後來,他漸漸感到不對勁了。

  比如他告訴那些人,他姐夫喜歡古琴,於是沒過多久,他姐夫宋侖便偶遇了一位擅長古琴的美人,並且接進府里做了姨娘。

  姐姐賈氏向他抱怨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姐夫的這位新寵,很可能就是那些人故意送到姐夫面前的。

  他也曾去找那些人理論,可是那些人只是沖他笑了笑,把帳單往他面前一放,說道:「既然如此,那麼賈舅爺就還錢吧。」

  他當然沒有錢還。

  那些人又說:「你若是沒錢,那我們就去徽州,徽州賈家不會也沒錢吧。」

  他嚇壞了,他知道那些人說得出便做得出,他不能讓家裡知道他欠錢的事,賈家重規矩,即使他不被打死,也能被打斷一條腿。

  他更害怕的,是家裡把他抓回去,從此之後,這輩子他也別想走出家門。

  他只能繼續答應那些人的要求,他越來越苦悶,直到後來,他偶爾認識了李文蘭,他經常去找李文蘭。

  一個清貴的世家公子,在一個低賤的暗門子身上,找到了慰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