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力回天

  「吃吃吃,吃什麼吃!就你們幾個死刑犯還有臉擱這兒吃呢?都他娘的給小爺吐出來!!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思吃東西呢。」

  說這句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晚上被打傷的獄卒王貴,看樣子他是來報昨日之恨來了。

  王貴冷笑一聲:「哼,真不愧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公子小姐。」

  沈聽荷就沒在怕的,手下敗將一個。

  她從來不將這種人放在眼裡頭,這種人嘛只需要打打他,他馬上就會服氣了。就是不知道他是發什麼神經,一大早的就過來找他們麻煩。估計是有大病吧,昨天沒挨夠打,今天還來找揍。

  李高被王貴氣到說話結巴:「你你……你說的什麼……」

  「你什麼你,死老頭子連句話你都說不清楚,要真有本事你就過來打我啊。」說著王貴一把從李高的手裡搶過包子,塞進自己的嘴裡,嚼了兩下:「喲,這不城南李記的包子嗎,就你們也配吃這麼好的東西?我跟你們說這天底下可沒有這麼好吃的斷頭飯。」

  「啊呸!!」一口包子如數噴到王貴的身上。

  沒錯,就是她沈聽荷乾的。

  那個倒霉獄卒不是說他們馬上就要死了嗎?那她還怕個球啊。更何況這是在她的夢裡,讓她殺個人她都沒帶怕的,要不是她現在這副身子不得行,她現在鐵定衝上去給他來上一拳或是踢上一腳。

  王貴伸手抹了一把臉,低頭一看著實被她吐出來的東西給噁心到,頓時氣憤的破口大罵道:「他娘的,好你個小丫頭片子,你竟敢往爺爺我身上吐東西!好啊,今天就讓我來教教你什麼叫做教養。」說著王貴抬起一隻手來,就要往沈聽荷的臉上扇過去。

  李高大喊:「小姐小心……」

  他的聲音不怒自威:「你敢!」

  王貴似乎是被他威懾到了,這一巴掌並未落在沈聽荷的臉上。

  王貴舉在半空中的手現今是騎虎難下,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王貴雖說對昨晚被打一事心有餘悸,但是,還是舍不下面子,說:「好啊,那你看我敢不敢動手。」

  「住手!!」出聲制止的是之前的那個矮獄卒。

  矮獄卒用手指戳了戳王貴的腦袋,說:「你是瘋了嗎?忘了昨天晚上我怎麼跟你講的了?」

  「大哥,你聽我說你有所不知,昨兒個……」

  「還敢狡辯,等回頭再收拾你。」

  「衛大人實在是不好意思,小的之前跟您說過我兄弟王貴那小子打小腦子就缺一根筋,您甭跟他計較。」

  沈聽荷躲在李高二人身後,朝王貴做了個鬼臉。

  略略略,活該,你這個死倒霉鬼。讓你在本小姐的面前耍威風,哼,現在吃癟了吧。

  王貴看到這一幕肺都要氣炸了,恨不得衝上前去扇她兩耳刮子。

  矮獄卒注意到王貴的這邊的動靜,瞪了他一眼。

  「給我老實點兒。」

  「不是,大哥你有所不知就昨兒夜裡御……」

  「不是什麼不是,你給我滾出去。」

  「是是是,大哥你別生氣,我滾我滾。」相處的那麼長時間王貴知道他說一不二的脾氣,怕自己到時候傷上加傷只得點頭哈腰,聽他的話乖乖的出去了。

  矮獄卒朝他們作揖,說:「那麼沒什麼事,我也就出去了,大人若是有事再叫我。」

  矮獄卒走後,李高看著地上被踩得稀巴爛的包子,嘆了口氣:「唉!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沈聽荷非常懂李高話里的意思,浪費糧食真可恥,重點是還是那麼美味的東西。

  沈聽荷趁包子還熱著又多吃了兩個。

  李高邊吃邊對沈聽荷說:「小姐你慢點吃,可別噎著了。」

  沈聽荷朝他笑笑,心想小小包子能奈我何。

  「咳咳咳……」oh my god!救命啊,整一個大烏龍,她還真的被他說中被包子給噎著了。

  沈聽荷向李高求助:「咳咳,幫……幫忙水。」

  他搖了搖頭,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李高點頭的同時還不忘給她遞上一碗水。

  沈聽荷咕嚕咕嚕喝了半碗冷水。

  要死,這下好了她剛暖起來的身體又變冷了。

  ******

  出了獄門,矮獄卒一把揪住王貴的耳朵,說:「王貴,我說你是屬豬的嗎?忘了我昨天晚上是怎麼跟你們說的了,不要得罪他們,不要得罪他們。你就愣是沒聽進去半句話?」

  「疼疼疼……大哥,你要是再這樣揪下去我的耳朵可就要被你給揪下來了。」

  在聽到王貴喊疼後,矮獄卒這才將手鬆開。

  矮獄卒沒好氣的說:「你還知道疼啊,知道疼怎麼就不放聰明一點,多長點兒記性?」

  王貴一臉委屈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被他揪得泛紅的耳垂,說:「大哥,你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王貴說:「衛家人午時就要行刑了,根本就沒有人會去救他們。我剛才只不過是想要把自己該報的仇給報了而已。你想反正他們也得死,死前多挨一頓打,就算我打人的事被別人發現了也無妨。」

  矮獄卒微眯了一下眼睛,隨後,他一把抓住王貴的衣領子,說:「你剛跟我說什麼,午時行刑?」

  「我說衛……衛府滿門今日午時行刑,時候不變,不會有人來救他們的。」

  矮獄卒聞言鬆開他的衣領子,說:「剛才你怎麼不早說?」

  倒霉的王貴差點兒因為慣性整個人從後面翻過去,好在他是貨真價實的練家子,有幾分真功夫在,底盤夠穩不至於摔個底朝天。

  王貴說:「我是想說來著,可不……不是大哥你一直攔著我,不讓我說嗎?所以我就沒有說了。」

  「你聽誰說的?會不會是你聽錯了?」矮獄卒還是有些不相信他的話。

  「絕無可能聽錯,我是親耳聽見的,是接管此案的御史大夫說的。」王貴如實回答。

  矮獄卒接著問他:「御史大夫今兒早來過這裡了?」

  王貴搖頭:「不是今天早上來的,是昨天夜裡來的,而且他還是急匆匆趕過來的。」

  「昨天夜裡?」

  矮獄卒停下腳步,聽王貴說話。

  「對啊,不過說來也奇怪的很。你說這衛府滿門抄斬是聖上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親口說的,這會兒怎麼還需要御史大夫過來再說一遍?」

  「肯定是事有變故。」

  看來他前先猜得沒錯,右相方嶠禮應該原先是有動過要幫衛家的心,現在恐是無力回天。

  「還以為會來盤大的呢,沒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

  矮獄卒轉念一想,但,也說不準是方嶠禮答應了之後又臨時變了卦。

  王貴接著說:「那也不應該啊,這右相的本事那麼大,竟然連區區一個衛府也保不下來嗎?」

  矮獄卒似是想到了什麼:「不是保不下來,而是他不想保。」

  王貴問:「這是為何?」

  「你哪裡來的那麼多為何?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他們衛家人死不死也不關我們的事,咸吃蘿蔔淡操心,干我們的正事去。」

  「在干正事之前,大哥要不要同小弟一起去吃李大娘烙的大餅?」

  「我不吃。」

  「是我肚子餓,我請客。」

  「行。」

  天上落下來幾滴冰涼的小雨點,矮獄卒揚起頭看,只見佇立在一旁的老枯樹的樹幹上站著幾隻烏鴉。

  「天下事瞬息萬變,見怪不怪。」

  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吃餅去咯!!」

  ******

  「誰啊?竟敢打擾小爺我吃早飯,不想活了是吧?」高獄卒的嘴裡還叼著半邊燒餅,他放下翹著的二郎腿,朝後邊看了過去。

  「是我。」那是一把渾厚有力的聲音。

  先聞其聲,未見其人。

  那聲音高獄卒熟悉的很,一下便知來者何人,立馬起身去迎他們,賠著笑臉說:「喲,爺您怎麼來了?還帶著一大幫弟兄們?來,坐坐坐……別跟小弟客氣,大家都是自家人。」

  高獄卒心想:這又是刮的什麼風?怎麼把這群人都給刮來了?

  一幫人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

  領頭的胖子,朝斑駁的牆上揮了一鞭子,說:「你說呢,把那裡面的人給我通通帶出來!!」

  「這這這……」

  「耳朵聾了,沒聽見我說話嗎?開門,帶人出來。」

  高獄卒可不敢怠慢他們:「是是是。」

  高獄卒心中感到十分的納悶,昨天大哥明明跟他和王貴說過千萬不要招惹衛府里的人,連他們的一根毫毛都不能動,因為衛府的人會被放出來。可是眼前這幫凶神惡煞的人是怎麼一回事?這看著也不像是放人出去的樣子。

  「蠢貨,還不快點!!」

  高獄卒被他這嗓子一吼,嚇得全身哆哆嗦嗦的,右手顫抖的拿著一把鑰匙開門。

  沈聽荷老早就聽見門外有人,到了眼前才知道原來有那麼多人。

  「怎……怎麼了?」沈聽荷結巴的說。

  沈聽荷心裡頗為鬱悶,納尼???難道他們幾個真的要被抓去砍頭啊,蒼天啊,大地啊,做個夢玩這麼大。

  他沉默,李高垂著腦袋也沉默。

  外面的人發號施令,長臂一揮:「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哦豁,跟我玩真的?我艹有毒吧。

  雖然是在夢裡要被砍頭,現實中不會死,但是,沈聽荷的心裡還是害怕的。

  試問有誰會做這麼血腥的夢?也是沒誰了。

  「大人……」

  李高見勢不妙,立即擋在沈聽荷的身前。

  「小姐別怕。」

  等衙役們真的走進了牢房內,又沒有半個人敢上前對他們幾個動手。

  領頭的胖子推搡他們上前去,罵道:「愣著幹嘛?上啊!難道還等著我親自動手不成?真他娘的一群窩囊廢!」

  「是是……」

  「不必如此,我們自己會走。」

  他低頭看了一眼沈聽荷,朝她伸出一隻手。

  沈聽荷會意,上前拉住他的手。

  兩隻冰冷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李高緊隨其後。

  衙役們識趣的給他們讓開了一條道,三個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沈聽荷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但,仍舊強忍著疼痛抬起頭來,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她的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會莫名奇妙的升起一股英勇赴死的感覺。

  不能輸絕對不能輸,她沈聽荷是誰,在現實生活中已經輸了那麼多次,在自個的夢裡總該硬氣起來。

  領頭的胖子說:「還挺識相,沒讓我的人動粗。」

  李高回頭瞪了他一眼。

  「死老頭看什麼看,快點走!!」

  沈聽荷看見李高被領頭的胖子重重的推了一把,打了個趔趄差點就摔倒在地。

  「別動他。」

  領頭的胖子眼裡帶著鄙夷不屑,嘲諷道:「一個卑賤的奴隸,糟老頭子,我就算是把他弄死也沒有人敢……」說著他又要動手。

  「我說別動他。」

  他暗自鬆開沈聽荷的手。

  「我就動他怎麼著了,我還踢他呢,這馬上就要人頭落地的人,這點兒疼算什麼?等著腦袋被割下來那會兒才叫真正的疼,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

  「對……對對對!!」眾人附和道。

  「勸你們……」

  話還沒說完,牢房裡便充斥著領頭胖子的哀嚎聲。

  「啊啊!!快……快給我鬆手,老子的手要斷掉了,你們這群蠢貨還愣著幹什麼快把他給我拉走!」

  領頭的胖子疼得眼淚都要飈出來了。

  深藏不露啊,身為一個文官的手勁兒竟然可以那麼大,剛剛只要再用點力他的手鐵定是要斷掉了。

  「我們衛家人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隨便欺負的。」

  即便他們身處在這樣的一個絕境,他仍舊不會容許任何一個人傷害衛家的人。

  「算你狠。」領頭胖子說。

  他無言,冷笑一聲。

  要是他真如領頭胖子所說的這般狠絕,現今的他和他們衛府也不會落入這般田地了。

  外面天公不作美,烏雲密布,寒風刺骨。

  沈聽荷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她好像真的好久好久都沒有呼吸過這麼新鮮的空氣了。一瞬間,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不過,此時此刻她用這詞好像有點兒不太合適。

  等她被砍頭之時,她的夢勢必也要結束了。殺人這種血淋淋的畫面若是真的出現在眼前,估計她會被驚醒。

  沈聽荷抬頭望向他,這個與他只有一夢之緣的人。

  她也說不出來自己心中是什麼滋味。

  也許更多的是悲哀——面對他們的赴死。

  「在想什麼?」他的一句話將失神的沈聽荷的思緒拉了回來。

  沈聽荷對著他輕笑。

  風拂過她的臉龐,透亮的眼睛在此刻藏匿著微不可見的難過。

  他皺眉,說:「笑得很難看。」

  面對他的直言不諱,沈聽荷依舊滿不在乎的扯著嘴笑。

  沈聽荷告訴自己,算了,不過夢一場。

  他笑著說:「我逗你的。」

  沈聽荷將他的手抓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