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等等。這個男的不是……不是那個大帥哥嗎?!也就是說她現在是接著在做前邊的夢的?
奇怪,沈聽荷活了這麼久還真沒有做過一個有著完整故事的夢。夢裡的故事基本上都是虎頭蛇尾,「虎頭蛇尾」於她而言才是再正常不過的夢。
是一個模樣賊眉鼠眼的獄卒替他開了牢門。
獄卒的臉上帶著一抹陰笑,揶揄道:「衛大人裡邊請。」
他卻不緊不慢的回頭對獄卒說:「能否幫忙送些吃食過來?」
獄卒嫌棄的看他兩眼,將一大長串鑰匙掛回腰間,嘲誚道:「喲~這蹲大牢的將死之人還膽敢跟爺我提這要求,難不成還以為自己還是水部尚書,當真是可笑至極。」
獄卒原先拿著鑰匙的手,往身後一指,輕蔑一笑:「不過,我這兒還有幾個方才吃剩下的饅頭,你看你要不要,若是要的話我給你拿過來。」
沈聽荷順著獄卒的視線看過去。
眼前一片狼藉,桌上的吃食早已被人吃干抹淨,這獄卒分明是在戲弄別人。
大帥哥聽後竟然也不惱,反而是淡然一笑。
沈聽荷見此情景心想:我艹,換做是老娘我,就憑我這爆脾氣都要打人了。唉,怎奈她如今是這副模樣,身體壓根動彈不得。
「我……我呸!!」李管家面紅耳赤的朝那獄卒臉上吐了一大口唾沫,氣憤道:「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跟我們大人這樣說話。」
狗東西,換做是從前就他這號人連在他李高跟前點頭哈腰的份都沒有,何提在此耀武揚威。現今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一個小小的獄卒都敢這樣戲弄他們。
沈聽荷說不了話,暗自叫好,在心裡為這個義憤填膺的大叔鼓掌。
「好你個老不死的東西,看我不好好教訓你一番,看你還……啊啊……啊啊。」只見獄卒的手腕被那個叫做衛大人的大帥哥一把抓住,他稍一用力便將那人往牆上甩去。
獄卒頓時被摔得鼻青臉腫。
沈聽荷兩眼發光,不錯不錯,真他媽帥!!就該給他點顏色看看。
「瘦子,我說裡邊兒怎麼回事?究竟在吵什麼?」
「走,過去看看。」
「是。」
「……」
迎面走來一高一矮兩個獄卒,身材矮小的那個獄卒年紀看上去要比其他兩個年長許多,長得尖嘴猴腮的,他顯然是被這場景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匡大……匡大哥你……你來了。」
姓匡的的矮個子獄卒示意高個子獄卒將人扶起來,高個子獄卒會意,連忙將人從地上攙扶起來。
「大哥,你可得好好幫我出口惡氣。」被打的那人躲在矮獄卒身後,「一個階下囚也敢……」
「你他娘的,給我閉嘴!一天天的盡給我惹禍。」矮獄卒面向他們作揖,復又賠上笑臉,說:「不知小弟王貴如何得罪了諸位,小的在這裡替他向各位賠罪。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還望各位大人不記小人過。」
「王貴,你還不快滾過來跟衛大人認錯。」矮獄卒大手一揮,招他過來。
名叫王貴的獄卒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懂狀況,因為按從前來說匡大哥鐵定是會替他出這口惡氣的。可如今是怎麼一回事?
見王貴遲遲沒有動作,矮獄卒佯裝咳嗽兩聲又朝他使了個眼色。王貴雖然心不服口也不服,但是,他知道大哥叫他這麼做那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於是,王貴連滾帶爬的來到他的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演了起來,抱住他的黑色靴子,連連哀聲道:「大人……衛大人,小的方才胡言亂語,實在是對不住,您大人有大量,不……」
他低頭看了王貴一眼,打斷他的話,冷淡的說:「不必在我跟前弄這些有的沒的,你們送些吃食過來就好。」
「是……是,小的這就去辦。」王貴轉身就要走。
他喊住走路踉踉蹌蹌的王貴:「等等。」
「啊?」
被他叫住的王貴心裡突然慌了起來,他該不會又要打他吧?
王貴笑著說:「不……不知衛大人有何吩咐?」
「再去端些熱水過來。」
他這一下兩下的把王貴堆滿假笑的臉都給笑僵了。
王貴氣極了。
什麼人嘛,自己被打了還沒找他算帳呢,現在還又要吃的又要用的,要求那麼多。若不是他大哥在這兒,這會兒工夫他早衝上前去把人給揍了。
壓制不住心中怒火的王貴,憤憤道:「爺給你臉,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想早點死是不是……」
「王貴!」矮獄卒拉住他的手,「你胡說什麼呢?」
「大人這小子打小腦子就不好使。」矮獄卒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他淡淡的說:「無妨。」
「好的好的,小的們這就去,這就去。」矮獄卒急忙拉上他們兩個蠢貨走出牢房。
王貴走起路來顫巍巍的,手中提著一盞燈,小聲說:「大哥,你怎麼……」
矮獄卒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用他不怒自威的一雙鷹眼緊盯著王貴。
王貴瞭然,啞言。
這裡不是別處,還有巡夜的人。
待到了無人的街上時,高個子獄卒忍不住說道:「大哥,他們不過是幾個將死的階下囚,咱仨何必要怕他們。反正他們早死晚死都得死。」
高個子獄卒見自家兄弟被欺負,自然是氣不過的。
矮獄卒瞪了他一眼,臉色嚴肅,往已經消失不見的監獄方向看去,說:「衛家的事,恐有變故。」
王貴驚訝道:「聖上諭旨衛家滿門抄斬,明日就是行刑之日,這板上釘釘的事,何生變故?」
「你們可知今日衛辭去了何處?」
「不知。」高獄卒搖搖頭。
王貴問:「他去了何處?」
「難道他……」
「右相府上,他去見了方嶠禮。」
他竟然去找了方嶠禮,王貴聽後不寒而慄。
******
「大人你可回來了,小姐她醒了。」李高說。
他說:「我過去看看。」
沈聽荷在聽到他要過來這邊後,連忙收起自己的八卦臉。
我的老天爺!大帥哥要過來了。怎麼辦?誰能告訴我該怎麼辦!真是救了個大命了。
她迫切的想要伸出手掐自己的人中,藉此緩上一緩,然而,她並不能。
沈聽荷在這種情況下無端端的生出幾分緊張感,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睜著不是,閉著也不是,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往哪裡看。
他說:「醒了?」
沈聽荷朝他眨巴眨巴眼睛。
他蹲下身來,興許是從外頭回來身上帶著一絲寒氣。這撲面而來的冷風令沈聽荷的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真他媽的好冷啊!!
他皺著好看的眉頭,心想牢房終究不是人待的地方。
只見他脫下身上還帶著他的體溫的披風蓋在她的身上,又將披風往沈聽荷脖子處挪了挪。
低頭看了一眼沈聽荷紅彤彤的小臉蛋,又將自己的雙手用力的搓熱,接著他朝她伸出一隻手。
彼時的沈聽荷一心沉迷於他的美色,正痴迷的盯著他帥得慘絕人寰的臉一愣一愣的,並沒有發現他正朝她伸手。
他抬眸,才發現眼前的人竟跟走了神似的,於是,他冷不丁的出聲:「把你的手給我。」
沈聽荷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兩下,這才意識到他剛剛是在跟自己說話,方才如夢初醒。
?!啊哦,真尷尬,偷看被發現了。
對了,他剛剛說什麼來著?沈聽荷哦,他叫我把手伸出來,OKOK,帥哥的要求當然沒問題啦。
沈聽荷不知道他的用意,稀里糊塗的就將手伸出來。
猝不及防間,他伸手握住她凍得冰冷僵硬的雙手。
他柔聲問道:「好些沒有?」
沈聽荷眨了好幾下眼睛,此時的眨眼不是在回應他的話,而是她現在太激動了,控制不住她自己。
她心想:我的天哪,這……這,我果然是在做夢。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說著他又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額頭,好在沒有發燙,體溫一切正常。
「嗯,好在沒有。」
沈聽荷不敢直視他,垂下眼眸。
他一靠過來身上還帶有一股淡淡的沉木香。
沈聽荷在心裡揶揄自己,沈聽荷啊,沈聽荷,你可真沒出息,在夢裡碰見個帥哥都能臉紅。
他又問:「難不難受?」
沈聽荷很想說難受,可問題的關鍵是她現在說不了話。不過,她難不難受這位帥哥不用問他也該知道吧。
這樣的鬼天氣被關在牢房裡能不難受嗎?不對,即便是陽光明媚她也受不了。算了,古代人不都這樣嗎?原諒他好了,打住打住,重點不在這裡。
沈聽荷在眨眼回復他的時候,光明正大的盯著他的臉多看了幾眼。
他有著一雙多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樑,再往下看是他的薄唇。
咦,他的嘴角……怎麼破了?
沈聽荷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唇上不動了。
「過幾日便是你的生辰,之前你不總嚷著要我送你一個稱心如意的生辰禮,今年我便送你一個……」
忽然間,四目相對,沈聽荷看到他的眼神里竟閃過一絲慌亂。
他別過頭去,只給沈聽荷留下一張冰冷的側顏。
沈聽荷沒看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用手擦了一下唇角,瞬時手指上留下一點腥紅。
牢房裡唯一的小窗口投進來一點月光,月光灑在兩人的臉上。
一張臉疑惑,一張臉凝重。
他回頭,笑著對她說:「我沒事,你不必擔心。」說著他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放進她的掌心。咦,這是什麼?
他語氣放的輕快了一些,說:「瞧,我提前給你備的生辰禮,你可滿意?」
沈聽荷低下頭去看躺在手心裡的那塊玉佩。
玉佩是由上等的白玉所刻成,溫潤光潔,質地細膩,通體晶瑩剔透,上面的蝴蝶圖案雕刻得栩栩如生。
只不過這玉佩上所雕刻的蝴蝶圖案沈聽荷是越看越覺得十分的眼熟,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見到過。
沈聽荷朝他笑了笑,她沒理由不喜歡。
「大人,這塊玉佩不是衛府的……」李高欲言又止。
沈聽荷好奇的凝向他們二人。
他叮囑她:「這塊玉佩你可得收好,莫要弄丟了。」
「嗯。」這麼貴重的禮物當然要好生收好才是。
玉佩握在手裡漸漸的有了溫度,沈聽荷將它放到自己的懷裡。
隨後,他將李管家叫到另一個角落去。
沈聽荷側耳偷聽他們講話,牢房不大這點距離多多少少還是能聽到一些的。
李高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飽含著看著他:「大人,那塊玉佩可是老夫人留給你的……」
那塊玉佩是衛家世代的傳家寶,他將這塊玉佩贈予沈聽荷,這意味著什麼顯而易見。
他俯身湊到李高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他們離沈聽荷遠,聲音又太小,沈聽荷沒大聽得清楚他同李高說了些什麼。
只看見李高在聽完他說的話後苦澀一笑,神情是難掩的悲苦,回過頭往她這邊走來。
「小姐,老奴的這隻玉鐲子還請您收著。」李高說。
依他們所做的舉動來看,沈聽荷是越來越覺得他們兩個不對勁兒。
這什麼情況啊?一個個搞得他們真的要死了似的,擱這兒跟她交代後事呢。
不過,要真是死也是實屬正常,畢竟現在是在她的夢境裡,夢境裡頭一切皆有可能,但是,沈聽荷希望她做的是一個好夢而不是一個殘忍的噩夢。
沈聽荷強忍著嗓子的疼痛,努力地開口說:「這個我不能收,太……」後邊幾個字卻啞了。
李高接著說:「是老奴送給小姐的生辰禮,還望小姐不嫌棄禮物太小氣。」
李高知道她不肯收,但,還是將玉鐲子塞進她的手裡。
他說:「李叔給你的,你便收著吧。」
沈聽荷一個說不出來話的人,自然拒絕不了兩人的「禮物」。
李高的這隻玉鐲子原來是要留給自己女兒阿英當嫁妝的,可憐他的女兒阿英同他死去的妻子一般命薄,三年前便身患惡疾離逝了。
沈聽荷是他看著長大的,這些年來他待她跟親生女兒阿英沒什麼分別。
這隻玉鐲子也算不上有多貴重,但,多少還是值些銀兩的。金錢這玩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就當做留給活著的人的一個念想好了。當今的世道人心險惡,必要的時候沈聽荷還能將玉鐲子當了換點銀子傍身。
李高漸漸的紅了眼眶,伸手摸了摸沈聽荷的腦袋,寬慰她說:「傻丫頭,你哭什麼?我們還在這兒呢。」
他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是止不住的悲涼,該怎麼辦呢,他家小姐日後就要孤身一人在這世上了。
沈聽荷疑惑的眨巴著眼睛,嘛呢,不是她怎麼還哭上了,她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夢境裡情緒也能夠失控。
沈聽荷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眼淚奪眶而出,大滴大滴的掉落,打濕了臉頰。
他是最見不得沈聽荷哭的。自幼便是如此,沈聽荷可以說是在他的庇護下長大的。
他俯身用衣袖輕輕的擦了擦沈聽荷臉上的淚痕,一手抱著沈聽荷,嘴裡喃喃道:「聽荷,你忘了哥哥是誰了嗎?沒人敢動我們的,沒人敢動我們衛家的。」
片刻沈聽荷淚眼朦朧,伸手拉住他的手指頭李高見此情景,慌忙的別過頭去,淚流滿面,似乎這樣做可以給她想要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