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梅花

  「喂喂餵……大哥,你還好嗎?」

  沈聽荷抽出一隻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身上的人依舊沒有動靜。

  「他該不會是……」

  沈聽荷被自己心中的想法給嚇得一個激靈,壯著膽子伸出一根手指去探蒙面人的鼻息。

  「還好還好,虛驚一場,這人還活著。」

  沈聽荷小心移開壓在自己身上的蒙面人,極其誇張的說:「我去,重死了,大象都沒他那麼重。」

  蒙面人額前的頭髮早已被汗水打濕,沈聽荷將他的額前頭髮撥開。

  「嘿嘿,本姑娘倒要看看你長什麼樣子。」說罷,沈聽荷一把扯開他臉上蒙著的那層黑布。

  「怎麼說呢,這個人長的還……還挺帥的。」

  沈聽荷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起來。

  床上的人,一雙劍眉,閉眼下的眼睫毛很長,高挺的鼻樑,還有因為失血過多蒼白的薄唇。

  不知道是不是沈聽荷電視劇看多了,第一眼看到他的真容時,就感覺他身上自帶美強慘的屬性。

  「送佛送到西,碰到姐姐我這種大好人,算你走運,給你賺到了。」

  沈聽荷敢保證自己真的是出于于心不忍外加菩薩心腸才決定救他的,而不是因為他長著一張帥臉才這樣。

  沈聽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給抬上床去,騰出一隻手捶了捶後背,說:「這人到底有多少斤啊?老天爺,簡直是累死寶寶我了。」

  看著蒙面人閉著的眼睛和胸口處的血,沈聽荷對他說:「唉,下次老娘再也不當爛好人了,這次當就當了吧。」

  「接下來該干點兒什麼好呢?」

  想了想,沈聽荷從桌子上端來一小茶杯水開始一小點一小點的餵給他喝。

  蒙面人只喝了幾口,沈聽荷再餵就餵不進去了,取用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嘴邊溢出來的水漬。

  好了,接下來就是處理傷口了。

  陳爺爺還留了幾個瓶瓶罐罐給她,裡面應該有治療外傷的藥。

  沈聽荷開始翻找起布袋裡面的東西,終於讓她在裡面找到了一瓶金瘡藥。

  「有了……是金瘡藥!」

  「金瘡藥,印象中好像就是治這個的,哎呀,不要再糾結了,就死馬當活馬醫得了唄。」

  「得罪了。」說完這句話沈聽荷低頭開始去扒拉他上半身的衣裳。

  沈聽荷極有耐心且小心翼翼的扒開他的衣裳,觸目驚心的傷口暴露在她眼前。

  蒙面人胸前的傷口極深,鮮血還止不住的往外流。簡直是不忍直視。

  「媽呀!這得多疼啊!!」

  沈聽荷看此場景,吃驚的捂住嘴,皺了皺眉。

  「佩服佩服厲害厲害,我光看著都疼,你還真是能忍。」

  哦,這樣說好像也不太對,人家那是疼暈過去了。

  沈聽荷不得已又叫了店小二,托他端來一盆熱水和一塊絹帛,她準備幫他擦拭一下傷口再上藥。

  「我保證會儘量輕一點的。」

  沈聽荷是真的很小心去擦他傷口上的血污,生怕他會被疼死,可蒙面人的額頭上仍舊有豆大的汗珠直直往下流。

  沈聽荷拿了塊布擦了擦手上的血,拍了拍手,說:「好了,大功告成,現在準備上藥。」

  「要倒多少才好呢?」

  她右手拿著一小瓶金瘡藥,正認真斟酌著用量。

  「先一點點倒吧,多倒幾次就行了。」

  沈聽荷認真且專注的往他傷口上倒金瘡藥。

  「咳咳……」

  「呀!你醒了?」沈聽荷懷疑是剛才自己下手太重了,才把人給弄得疼醒了,十分抱歉的說:「我第一次幫別人處理傷口,手上沒個輕重,弄疼你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他說:「無妨。」

  「哎呀!你快別和我說話了,你的傷口又出血了,這可怎麼辦?」

  蒙面人輕笑。

  傷口出血是因為剛才他猛烈咳嗽所導致的。

  「你還笑得出來,不疼嗎?」沈聽荷說完這句話便乾淨利索的往他的傷口上撒上了些許金瘡藥。

  替他上完藥沈聽荷立馬扭過頭去,不是因為害羞的緣故,而是因為她看到這種場面心裡就會不舒服。

  蒙面人笑出了聲。

  沈聽荷回頭,對上他的眼睛:「你笑什麼?」

  「看都看了,現在知……」

  「我去,我說你少自戀了,本姑娘會害羞嗎?」

  就沈聽荷她這個年齡段的女生,什麼男愛豆,什麼男明星的人魚線、八塊腹肌的海報和雜誌那些都被她看個遍了好吧,雖然,她並沒有親眼見過那些人的腹肌。

  「多謝。」

  「欸?」

  「今日若非姑娘出手相救,在下恐小命難保。」

  「好啊,想要報答我,那不如你把你身上所有值錢貨都給我,以報救命之恩如何?」

  蒙面人明顯愣了一下,認真的說:「我身上並沒有什麼值錢的玩意兒……」

  「你還當真了,我跟你開玩笑呢。雖然,我愛財如命,但,倒也不至於如此,你不必言謝,不必言謝,舉手之勞而已。」

  「不過,你剛才真是嚇到我了,還以為我們今晚就要命喪於此了。」

  沈聽荷看他又要解釋,急忙提前截斷他的話。

  「你要吃點東西嗎?白粥怎麼樣?」

  蒙面人沒有拒絕她的好意,應了下來。

  沈聽荷怕惹人懷疑,自己下去拿白粥,順便還帶了兩碟小菜。

  上樓時,沈聽荷聽見幾個吃酒的大漢在談論著方才發生的事情。

  「來喝酒喝酒。」

  「方才那群人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啊,我估計是在抓拿什麼朝廷要犯。」

  「我倒覺得不是。」

  「哦,那你說說看。」

  三四個人通通往那個人的方向看。

  那人倒也不賣關子,直說:「是丞相府的人在抓人。你們剛才有沒有看到他們腰間所佩的牌?」

  眾人紛紛搖頭,就剛才那情形,他們頭都不敢抬一下,哪會注意到他們身上的穿戴。

  「是丞相府的令牌?」

  那人點點頭,接著說:「正是,我有個表弟曾在相府當過差,跟我說過相府令牌的樣式。」

  「那人是左相,還是右相?」

  「笨蛋,還有誰那麼囂張,當然是右相……方嶠禮啦。」說到末尾的人名時,那人刻意壓低了聲音。

  「小聲點兒,你不知道相府的眼線可是遍布整個禹角鎮的嗎?」

  丞相府,右相,方什麼鬼東西,她怎麼走哪個地方,他的大名就跟到哪裡。還有屋裡頭的蒙面人怎麼會跟他扯上關係?不過,沒事,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那些人換了個話題後,沈聽荷提著東西便回房去了。

  合上門的時候嘴裡還在念叨著:「真是陰魂不散。」

  「你說什麼?」

  想東西想得出神,沈聽荷一時之間竟忘記了她的屋裡還有個人躺著。

  她急忙解釋道::「我沒有說你。」說著她打開食盒,從裡頭拿出一碗白粥和兩碟小菜擺在桌子上。

  「飯菜清淡了一點,你將就著吃吧。」

  沈聽荷拿筷子在兩碟菜中各夾了一些放進碗裡,又拿了一隻勺子擱在碗中。

  「你現在手不太方便,我餵你吃好了。」

  沈聽荷說的自然,可蒙面人看她的舉動,眼神卻透露出一絲不自然。

  蒙面人開口道:「我自己來就好。」

  「沒事的,這事我有經驗。」

  關於伺候病人的事情,沈聽荷是幹得那叫一個得心應手。

  前幾年姥爺生病住院的時候,她經常去醫院幫忙照顧他,餵飯什麼的根本不值一提好吧。

  蒙面人沒再說什麼。

  「有點兒燙啊,你稍微慢點兒吃。」沈聽荷坐在床邊,用勺子在白瓷碗裡舀了一勺白粥,遞到他的嘴邊。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麼。」沈聽荷又舀了一勺白粥,說:「我總不能叫你蒙面人吧?你叫什麼名字啊?」

  「不過,你要是不樂意說就不說。我不會強人所難的。」

  蒙面人似乎想到了什麼,猶豫片刻後,他說:「我叫傅詠煜。」

  「傅詠煜,嘿嘿,你這個姓還挺少見,我頭一回碰見姓傅的人。」

  傅詠煜說:「那……」

  「哦,我姓……」

  沈聽荷在想如何現編一個名字出來。

  有了她的小名,可以拿來用一用:「呵呵,我姓沈,全名叫沈尖尖。」

  「沈尖尖。」

  「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那個尖。」

  「沈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為何我總感覺你看著有點兒眼熟。」

  詠煜微不可見的笑了一下,從第一眼看見她時,他便已經知道眼前的女子衛氏孤女。

  沈聽荷一聽這話,瞬間敏感起來,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眼……眼熟?」

  方才聽那幾個吃酒大漢說這人跟丞相府有所牽扯,指不定此人還真見過她。管他那麼多,不是有句老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嗎?小場面淡定淡定。

  沈聽荷強裝鎮定,清了清嗓子,神情自若的說:「你說見我眼熟,這事很正常嘛,世界那麼大,多多少少有幾個同自己長得相像的人 。」

  沈聽荷繼續瘋狂找補,挑眉道:「說實話,我剛見你的真容時也覺得你極為眼熟呢。」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是沈聽荷的必備技能。她能保證自己在這個時候絲毫不慌張,且撒謊臉不紅,心不跳。

  「哦,是嗎?像誰?」

  沈聽荷幾乎是脫口而出:「像……像我的哥哥。」

  對面的傅詠煜抬眸看她。

  這是怎麼回事?這眼前人怎麼可能長得像衛辭呢?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人。可是為什麼她的大腦沒經過思考一下子就做了判定呢?

  「難道……」是這個世界的「沈聽荷」所做出來的判斷。

  他問:「難道什麼?」

  沈聽荷被詠煜的一句話拉回現實當中,尷尬的笑了笑:「沒什麼。」

  沈聽荷趕緊轉移話題,笑著說:「你為什麼會被那群人追殺?還有追殺你的人是誰?」

  「不是追殺。」

  沈聽荷想不通,好奇道:「不是追殺你,那是什麼?」

  他輕描淡寫的說:「只是來抓我回去罷了。」

  沈聽荷沒頭腦的來了一句:「抓你回去,那還好啊,倒不至於要了你的小命。」

  傅詠煜笑著說:「被人抓回去還好啊?你真與常人與眾不同。」

  沈聽荷試探性的問他:「是你的家人要抓你回家嗎?」

  「家人?」他冷笑道:「是與我有血海深仇之人。」

  「那太……令人難過了。」

  沈聽荷心想,那真是太好了。

  「實不相瞞,其實我也在逃亡。」

  「你也在逃亡?」

  「對啊,要不路上我們倆做個伴,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沈聽荷當然是在打他武功的如意算盤,路上有個武功高超的作伴也不錯。防止自己還沒找到神女就一命嗚呼了。

  「你覺得如何?」

  「……」

  傅詠煜顯然已經猜到沈聽荷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你說的也是,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我有要事在身。」

  又來了,又來了,走了一個陳爺爺,來了一個蒙面人,沒成想這蒙面人也玩這套。

  到嘴的鴨子,總不能讓它飛了吧。沈聽荷乘勝追擊:「我不會耽誤你時間的,你不是要報答我嗎?你陪我去那個地方,這份恩情你就算報完了。如何?」

  傅詠煜問:「什麼地方?」

  「敬仙谷。」

  傅詠煜眼前一亮,因為他此次正是要回敬仙谷找師父,但,這衛家小姐要去敬仙谷做什麼?

  「敬仙谷?你是要上山拜師學藝嗎?」

  「不不不,我要找人。」

  「找誰?」

  一位尚在閨閣中的女子竟認識敬仙谷的谷中之人。

  「我也不清楚,但,我要找的人一定在那兒。」因為除了這裡,她也不知道到哪裡才能找到神女了。

  傅詠煜說:「好,我陪你去。」

  「太好了,非常感謝,非常感謝。你真是一個大好人。」

  那感情好,她免費得了一個保鏢。

  沈聽荷激動的拉住他的手腕。

  天助我也,哈哈哈。

  「放手。」

  「抱歉抱歉,我給忘記了你還有傷在身。」

  不經意間,傅詠煜的手腕上露出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圖案。

  眼尖如沈聽荷,她看到了那朵梅花。她伸一根手指在傅詠煜的手腕上摸了摸。「好漂亮的梅花呀!這是畫上的還是紋上去的。」

  沒等傅詠煜答話,沈聽荷自己便給出了答案:「我可真笨,畫上去的顏料怎麼可能不會化掉,這梅花想必是紋上去的吧?」

  傅詠煜將手伸進被子裡去,試圖遮住那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