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 復生序曲(七)

  第七章復生序曲(七)

  黃昏之鄉看不出晝夜的差別,齊樂人行走在大街上,朝著呂醫生的診所走去。

  聖城任務結束之後,呂醫生應該是活了下來——他因為喝了夢魘魔女的毒藥,在解毒後還是昏迷不醒,所以被齊樂人送回了城主的城堡之中,完美閃避了下半夜的混亂局面,再一次躺贏了危險任務。這爆表的幸運值齊樂人是服氣的,真是羨慕都羨慕不來。

  來到呂醫生診所的門前,齊樂人隱隱有些激動,不知道呂醫生看到他還活著會是什麼反應。

  他抬手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了呂醫生有氣無力的聲音:「今天要去掃墓,不看診。」

  齊樂人不吭聲,繼續敲門。

  敲了一會兒,屋內的呂醫生怒了,一把拉開大門要怒斥這個騷擾醫生的客人,冷不防見到笑眯眯的齊樂人站在門外看著他,他嚇得小臉煞白,尖叫一聲:「鬼啊——————!!!!」

  眼看著大門要被甩上,齊樂人一側身閃進了屋子,怒氣沖沖地拉住撒腿要跑的呂醫生:「你的臉怎麼了?誰打的?」

  鼻青臉腫的呂醫生捂著臉不讓他看,齊樂人把人揪蘿蔔似的把人揪了起來,怒火中燒地逼問道:「看清楚,我還活著呢!快說,誰欺負你了?!」

  因為呂醫生看起來年紀小的關係,齊樂人一直沒把他當自己的同齡人,平時一起做任務的時候也特別照顧他,現在幾天不見看他被人欺負成這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呂醫生完全忽略了他後半句話,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撲上來摸他脖子。

  熱乎乎的,還有脈搏,呂醫生「哇」的一聲就哭了,抱著齊樂人死不撒手,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齊樂人被他勒得慌,想把人甩出去,可是聽他哭得撕心裂肺又心軟了,苦悶地站在原地等他哭完。

  等到呂醫生哭完,齊樂人的衣襟也濕透了,他還納悶他哪來這麼多眼淚。

  「我親眼看到你的屍體的。」呂醫生瓮聲瓮氣地說,鼻子眼睛還是紅紅的。

  齊樂人反倒像個主人似的給他倒水:「本來是死了,但我有個復活道具,可以在七天後復活。這事兒我誰也沒說,結果鬧了個烏龍。」

  呂醫生一臉委屈地控訴:「你知道我哭了多久嗎?!想起來就哭,難過死了。我還想給你收拾下遺物,結果都沒有你家的鑰匙,門都打不開,只好哭著回家,老丟人了。」

  他和齊樂人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卻是在恐怖危險的世界裡建立起來的交情,眼看著自己最好的好友死去,本來就感情豐富的呂醫生難過得要命。聖城任務完成之後,他跟著寧舟疏散了居民,教廷的人員帶著存活的居民遠走永無鄉,他和寧舟回到了黃昏之鄉。一路上寧舟的狀態就不好,呂醫生不敢哭,回到家後看到以前齊樂人給他抄的一份訓練菜單,這才鑽進被子裡哭了好久。

  從前經歷過的死亡他都沒有真實的感覺,只覺得自己好像在玩一個太過逼真的遊戲,直到他看到被葬在樹墓里停止了呼吸的齊樂人,呂醫生才體會到這個世界的殘酷。

  「好了,別難過了,你還沒說你的臉是怎麼回事?」齊樂人按著呂醫生的腦袋仔細查看了一番,呂醫生的額頭腫了一塊,上面塗了藥水,嘴角和下巴也磕破了,看起來真是慘兮兮的。

  「我……我自己摔的……」呂醫生小聲說。

  齊樂人哪裡會信:「摔得一臉都是?」

  「真的。」呂醫生捋袖子給他看,胳膊肘上也有淤青,「我天生就小腦不協調,平衡性很差,跑步容易摔,體育根本沒及格過。」

  齊樂人記得呂醫生以前跟他提過,那時候他沒在意,還以為是他為了偷懶找藉口。

  「這個能治嗎?」齊樂人嚴肅地問道。

  「啊,我治過了啊?用【三不醫】就行了,已經不疼了,就是淤青還沒退。」呂醫生愣愣地說。

  齊樂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我是說你摔跤的毛病,能治嗎?」

  「不行,不過多運動還是會改善一些……我最近也在鍛鍊啦,就是你之前給我的訓練單……只是老是摔,現在我想到辦法了,多穿點衣服再去跑步,這樣摔了也不疼,就是太累了,這輩子都沒這麼拼命過。」呂醫生絮絮叨叨地抱怨著,又偷偷覷了齊樂人一眼,「反正我會好好努力的,不會拖你後腿的。哦,我的【三不醫】還升級了一下,現在治療效果更好啦,以後還奶你,像你這樣特別容易死的MT,就是需要我這樣可靠的奶媽呀。」

  弄明白了前因後果,齊樂人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最後還有點感動。一直以來他給呂醫生的角色定位是百分百能找到任務道具還能搶救一下他的幸運值的奶媽,也就沒指望他在戰鬥的時候幫什麼忙。現在看來他的死給呂醫生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其實呂醫生也比從前成長了不少啊。

  兩人又聊了好久,呂醫生還小心翼翼地跟齊樂人說了一些他死後發生的事情,特別是關於寧舟。得知最多一個月寧舟就可以回來了,呂醫生還挺高興,他對自己的好朋友是同性戀的事情接受程度奇高,還興致勃勃地要傳授他能讓直男都爽得飛起的前列腺按摩手藝,被齊樂人一口拒絕之後,呂醫生一副「絕世武功要失傳了」的失落模樣。

  齊樂人也餓了,搶了呂醫生囤積的美味小蛋糕,在呂醫生怨念的凝視下大快朵頤了一頓。

  「那幾塊是我最喜歡的……排隊了三個小時才買到的。」呂醫生欲哭無淚道。

  「我才剛死你就有心情排隊買小蛋糕,沒收了!」齊樂人吃了兩口覺得味道真不錯,怪不得這麼暢銷。

  呂醫生扁扁嘴,委屈地看著蛋糕:「本來是要拿去墳頭給你上貢的。」

  「哦,我收下了。」齊樂人呵呵笑著,掰了半塊塞進了呂醫生嘴裡,「好了,你也吃吧,味道還真不錯。」

  好收買的呂醫生開心道:「只要你不死,我天天買給你吃。」

  「呸,說話吉利點!我可不想再死一次了。」齊樂人說。

  「可你用SL大法本來就總是死啊死的。」呂醫生一刀戳在了他的痛處上。

  「……」

  兩人互相傷害了一陣,齊樂人累了,因為呂醫生家裡沒有多餘的被子,他無情地搶了呂醫生的床,也不管被搶了床位的呂醫生在一旁碎碎念,卷著被子就沉沉地睡著了。

  他又做起了噩夢。

  夢裡他回到了聖城教廷舊址最上方的聖殿裡,在那扇巨大的石門前停下了腳步。

  他伸出手,去推開那扇門,殘餘的理性在聲嘶力竭地呼喚著,讓他停下手來,可是夢裡的他卻無知無畏,勇敢地推開了門。

  欺詐魔王在注視著他,面帶迷人的微笑。

  那個時候,被震驚蒙蔽的齊樂人來不及品味蘇和臉上的笑容。他其實笑得不帶惡意,只有一絲淡淡的玩味和嘲諷,就像是人類看著罐子裡拼死搏鬥的蛐蛐那樣,靜靜觀察著,好奇到底哪一隻會贏得勝利。

  從前齊樂人並不太懂,為什麼蘇和身上總是有一種漫不經心的隨意,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如此,在他和呂醫生緊張的要命的時候,蘇和依舊是那副從容鎮定的樣子。因為對他而言,這只是蛐蛐的遊戲。一個隨時都能掀翻棋盤的棋手,又怎麼會因為棋盤上的驚心動魄而恐懼呢?

  齊樂人又夢到了死亡。

  那喉嚨里的氣管被割開,窒息的痛苦和失血的無力又讓他在夢裡回到了那裡。他在冰冷的地面上艱難爬行,每一寸距離都讓他精疲力盡,被死亡拷打的意志不斷地崩潰,他無法堅持,就要放棄……

  「齊樂人,齊樂人你醒醒!」

  齊樂人猛地坐了起來,呼吸急促,渾身冷汗。呂醫生坐在床邊擔憂地看著他:「你讓我這個點叫醒你……你好像做噩夢了。」

  「……我沒事。」齊樂人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有水嗎?」

  呂醫生給他倒了杯水。

  齊樂人一飲而盡,從噩夢裡緩了過來。這個夢倒是提醒了他,蘇和說不定已經知道了他復活的事情,也許還會再有動作,他得小心杜越把《噩夢遊戲》的事情泄露出去。說到底這其實是他的過失,如果是現在的他來安排,首選應該是拜託陳百七,如果他遭遇不測就把這封信交給審判所的先知。

  可惜寫信的時候正是他接受審判所的任務扮演「紅」的那段時間,當時他和陳百七算不上多熟悉,對審判所也沒什麼好感,更不認識先知,自然沒法像現在這樣考慮周全。

  只能從陳百七那裡弄一份保密人契約和杜越簽好來亡羊補牢了。

  和陳百七約定的時間快到了,齊樂人起床收拾好自己,向著陳百七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