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黃昏的約定(二十)
避難所的結界破碎的一瞬間,一道新的屏障出現在了,穩穩地攔住了巨型怪物前進的步伐。怪物被這股力量愚弄了,憤怒地拍打著新的結界,可是這道結界卻絲毫沒有破損的跡象,而是牢牢地護住了避難所。
避難所中,那些以為這一次必死無疑的人們發出了驚喜的歡呼聲,他們相擁而泣,感謝上蒼。
呂醫生大口大口地喘氣,顫抖的右手幾乎端不住這把齊樂人給他的幸運左輪。看著窗外被結界阻擋的怪獸,他喜極而泣,劫後餘生的喜悅占據了他的內心,讓他突然有了賭下去的勇氣。
人群的歡呼聲是如此響亮,無名的膽小英雄一邊擦拭著眼淚,一邊給自己打氣:呂倉曙,你可以的,再堅持一下,救援很快就會來了。
技能卡【歐洲人的嘲諷】開啟著,加上他一貫的幸運,他相信自己可以渡過難關,就像從前無數次那樣。
呂醫生拿著槍,冰冷的槍身被他攥得火熱,他恐懼它,卻又不得不依賴它,它隨時都可能帶走他的性命,可它卻保護了他,還有那麼多人。
這種矛盾的感覺感覺讓呂醫生想起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齊樂人用SL大法的時候,大概就是他現在這樣的心情吧,明明那麼危險,一不小心就會真的死過去,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地用了,有時候是為了保護自己,有時候卻是為了保護別人。
他一直覺得自己很膽小,一輩子也做不到那樣的事情,遇到危險只會想著怎麼逃跑,對於齊樂人,他有時候也會覺得他的朋友太傻了,有什麼事情是比自己活下去更重要的嗎?
然而……
當他看著迫近的怪物,聽著人群里絕望的驚叫聲的時候,他最終舉起了那把槍。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別人,也是為了保護自己。
在扣下扳機的那一刻,呂醫生突然覺得弱小的自己掙脫了那一層恐懼的蟲蛹,於黑暗處見到了光明。
原來他也可以做到啊。
一分鐘的時間轉瞬即逝,那層來自幸運左輪的結界開始變得暗淡,呂醫生驚恐地睜大了眼,看著那搖搖欲墜的結界。利維坦感覺到了這層阻礙正在減退,興奮地揮舞著醜陋的觸鬚,越發瘋狂地拍打前方的結界。
可是救援還是沒有來。
呂醫生小聲抽噎了一聲,極致的恐懼再一次襲來,他咬住嘴唇,卻忍不住衝出眼眶的淚水。
他再一次舉起了槍,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幸運女神再一次對他微笑了。
【幸運左輪】剩餘使用次數(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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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冰宮中,欺詐魔王再不留手,被無數混合了幻象的回憶反覆折磨的先知已經瀕臨崩潰,可任憑欺詐魔王怎麼努力,他也無法從先知的記憶里得到關於地獄權杖的藏匿地。
他的記憶好像損壞的電影膠捲,每一幀都是錯亂的畫面,他看到了無數記憶碎片,支離破碎,根本無法組成什麼完整的片段,簡直讓人懷疑這是不是正常人的記憶。
「這種時候捉迷藏沒有任何意義,我總能找到它的。」蘇和的語氣里流露出一絲無奈。
滿頭冷汗的先知突然勾了勾嘴角,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動手!」
巨大的魔法陣從先知經常沉睡的冰湖中亮起,炫目的光芒頃刻間籠罩了整個地下冰宮,對峙中的先知和蘇和瞬間被光芒吞沒,在兩股強大的領域力量中陷入了暴亂。
蘇和愣了一愣,有一瞬間,他還真的以為自己多了兩位領域級的對手,可是很快,他意識到了那並不是。
「牧羊人先生,還有龍蟻女王。」蘇和看著突然出現的兩位對手,緩緩道,「你們一個不在亡靈島守墓,一個不在地下蟻城看守界門,這算是玩忽職守嗎?」
先知冷笑了一聲:「這叫助人為樂。」
「就算你們一起上,也不過是讓鐘錶的時間走得更慢一些,日落的鐘聲即將敲響,沒有人可以阻止這一切。」蘇和說,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的確,事實的確如此。阿婭化身前來,實力不過半領域,牧羊人持有死亡本源,可是實力卻已經跌落回了半領域的境界,唯一是領域級的先知,被擁有懷表的蘇和穩穩克制,這一戰毫無懸念。
只要欺詐魔王外放領域中的力量,瞬間就能翻盤。
先知笑了,他扶著桌子,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身上還殘留著剛才精神交鋒的後遺症,可是神情卻堅毅更勝以往:「我也只需要它走得慢一點而已。」
蘇和好似意識到了什麼,一把細長的佩劍出現在右手中,裹挾著領域者的力量,雷霆萬鈞般向先知刺去,先知的身影卻如同鏡花水月一般。
長劍刺空,原本站在蘇和對面的先知消失了,留下一個迷茫懵懂的小知——不,從一開始,站在這裡的就是這個化身小知,只不過剛才,控制小知的一直是先知本人的意識,所以記憶才會破碎至次。
如今先知本人的意識抽離了,小知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不知所措。
地下冰宮的大陣也在這一刻完成了,任憑欺詐魔王實力超群,也休想在一刻鐘內離開此地。控制了這一切進度的司凜長長出了一口氣,凍結的本源力量幾近透支。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司凜疲憊地靠在長椅上,一手放在胸口,握住了先知給他的掛墜。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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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樂人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狂奔,朝著海岸的方向而去。
從地下冰宮出來後,他就一刻不停地跑著,為的是更早一點去往寧舟身邊。
他不敢耽擱一分一秒,恐懼的潮水不斷拍打著他的心崖,隨時都會將他吞沒,而那恐怖強大的毀滅力量亦是如此,它隨時都會將寧舟吞沒。
他必須要在寧舟身邊,如果寧舟真的像他的父親一樣,被毀滅本源徹底吞噬,他也絕不會離開,他寧可死在寧舟劍下!
在這滿目瘡痍朝不保夕的世界裡,哪裡有什麼歲月靜好,哪裡還能夠奢望天長地久,哪怕只是握著心愛的人的手,都是一種奢望。
他甚至妄想著,一起瘋吧,一起死吧,怎麼樣都可以,只要還能在一起。
一路上,齊樂人穿過了無數屍體,他目不斜視,無心停留,直到他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幻術師?」齊樂人猛地剎住了腳步,折回身扶起了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幻術師。
這位算不上朋友的朋友靜靜地躺在他的臂彎里,那張艷麗的臉上沾滿了血,蒼白得毫無生氣,再也看不見當初那明艷張揚的神采。
齊樂人伸出手試探了一下他的心跳呼吸,手還沒有碰到他的鼻尖,視線就被幻術師的前胸吸引了。
兩團不知道是材質的假胸中間,有什麼東西正在發光,好像是一串項鍊。
心情複雜的齊樂人伸手去拉項鍊,恰好一個受傷的玩家正在躲避狂信徒的追殺,一邊逃跑一邊往後看,一不小心就跌倒在了兩人身邊,驚恐莫名地看著好似在猥褻屍體的齊樂人。
追來的狂信徒怪笑著朝他們撲來,玩家尖叫一聲,閉目等死,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
玩家睜開眼,看見那個抱著屍體的男人放下了手槍,扯開屍體的胸衣,將什麼東西扔了出來。
兩塊海綿墊掉在了玩家腳邊,被鮮血浸透了,那人又從屍體的胸前拉出了一串項鍊,掛墜的部分是一片古樸的金屬羽毛,此刻正散發著瑩瑩的光芒,迅速治療著幻術師身上的創傷。
在這光芒中,原本已經毫無生氣的人突然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地叫罵:「我靠,好痛!」
玩家麻木地看著這死而復生的一幕,這不是最讓他震驚的,他震驚的是,這穿著長裙的美麗女人,「她」被扯開的胸口一馬平川,這絕不是女人的身材,而那掉在他腳邊的海綿墊,赫然是兩團假胸。
「你他媽到底幹嘛。」感到胸前一陣涼意的幻術師一邊哆嗦一邊怒問齊樂人。
「幫你收屍,誰知道你活了過來。」齊樂人見他還活著,心裡大大鬆了口氣,「你還行嗎?我還有急事。」
「滾吧!」幻術師艱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攏了攏敞開的衣襟,又怒視了無辜目擊玩家一眼,後者頓時不敢噤聲。
「誰幹的?」臨走前,齊樂人問了一句。
「膽大包天喪心病狂欺師滅祖天下第一大混蛋!媽的,老子見一次打一次!」幻術師咬牙切齒地說道,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