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溫簡言愣了一秒。

  罕見的,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嗯？

  嗯？？

  嗯？？？

  這個任務究竟在說什麼東西？？？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也飄滿了問號：

  「？」

  「？？？夢魘是出故障了嗎？和惡靈接吻……？這都是什麼鬼任務啊！」

  「靠，我看是這個任務就是想讓主播死吧！這除了送死之外沒有別的可能性了啊！」

  留給溫簡言呆滯的時間只有短短數秒——隨著鏡面的破碎，情形瞬間急轉直下。

  森冷的陰氣從裂縫之中直灌而入,仿佛能割穿皮膚,侵入肌理,令人從靈魂深處發起抖來。

  詭譎的黑暗旋流裹挾著恐怖的氣息，順著裂開的鏡面湧來。

  溫簡言眨眼間就被纏上。

  草！

  在被觸碰到的瞬間,他不由得在心裡暗罵一聲。

  這片被封鎖在鬼蜮之中的碎片遠比想像中更凶,完全擔得起「惡靈」之名。

  像是所有來自於黑暗的異類惡種一樣,它無情地吞吃著人類的生命力，在被接觸到的瞬間,青年的臉色立刻就白了下去。

  他雙膝一軟,險些一個踉蹌。

  溫簡言能夠感到,溫度和氣力正在從軀體之中飛快流逝，雙腿幾乎支撐不起體重,昏聵的黑暗襲上眼前,令他的視覺也開始潰散。

  逐漸崩塌的視線範圍內，他隱約看到,那雙冰冷陰戾的金色雙眼,在黑暗之中閃爍著，正在從鏡面之後逐漸靠近。

  像是……自己正在被腐蝕,吞噬殆盡一般。

  意識在漸漸抽離。

  溫簡言的眼神漸漸渙散,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

  忽然,髖骨位置的烙印陡然燙了起來！

  像是要將那片皮膚從身體深處燃燒殆盡一般,劇烈的疼痛瞬間襲來,溫簡言疼的一個激靈,猛地睜大了逐漸渙散的雙眼！

  身周的黑暗稍稍一滯。

  在驟然清晰的視線範圍內,溫簡言看清了眼前的存在。

  祂的身形和面孔全部都被無盡的黑暗籠罩，只能勉強辨認出一個高大的，充滿壓迫感的人類輪廓，以及一雙居高臨下的，充滿異類威懾力的金色雙瞳。

  碎片已經離開了鏡面，來到了走廊之中。

  遠處，更多的模糊身影在蠢動著，伺機從裂縫之中入侵而來。

  在烙印燃燒期間，黑暗的觸手似乎無法再向剛才一樣，僅僅通過觸碰就將溫簡言吞吃侵蝕了。

  青年的臉龐蒼白如紙，顴骨上橫亘著一道細細的，被飛濺的鏡子割裂開來的鮮紅傷口，甜腥的血液順著側臉的輪廓滑下。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

  殷紅的血液之中夾雜絲絲縷縷的金芒。

  停滯在空中的一縷黑暗向著溫簡言探了過去，蹭過了他臉頰一側，捲走了一滴血液。

  「嘶！」

  在疼痛的刺激下，溫簡言的神智猛地清醒過來。

  他看到，那縷黑暗卷著自己的血，送至人形輪廓的黑暗之前。

  一場過於俊美的，幾乎有些邪異的臉孔從黑暗之後顯現了出來。

  【誠信至上】直播間：

  「好傢夥，這怨靈長得還挺好看的。」

  「？等一下，我怎麼覺得他有點眼熟……」

  「靠我也覺得……」

  「草，我想起來了，這這這，這不就是前幾個副本出現在主播直播間的那個boss！！！但是自從遊樂園之後就沒再出現過了，這次怎麼又來了！」

  但和巫燭本尊不同，這片碎片明顯帶著森森鬼氣，帶著幾分失去理智的陰鬱和瘋狂。

  他嘗了嘗人類的鮮血，臉上露出一點困惑的神情。

  「……」

  ——管他的！！！！

  溫簡言牙一咬，心一橫，腳下一蹬，猛地衝上前去。

  他抬手捧住對方的臉，用力地親了上去。

  【誠信之上】直播間：

  「！」

  「！！！」

  「啊？他真的去完成這個任務了啊！！！」

  溫簡言的動作很沖，強硬而精準，他雙手死死的卡著對方的下頜，然後貼上了面前「惡靈」的雙唇。

  下一秒，鮮紅的字體在頭頂浮現。

  【00:30】

  「……」

  巫燭一動不動。

  溫簡言透過睫毛的縫隙掃了一眼旁邊的倒計時。

  鮮紅的字體懸浮在空中，上面的數字和剛剛沒有任何改變，仍然是【00:30】。

  溫簡言：「……」

  這個任務有病吧？？？

  嘴對嘴都不算嗎？？

  想完成任務還他媽的必須法式？

  溫簡言向著近在咫尺的巫燭看了一眼。

  對方仍然一動不動。

  雖然對方的臉上沒有任何明顯的神情變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溫簡言就是有種感覺……

  巫燭這好像是僵住了。

  他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時間在他身上似乎停止了流逝，就連周邊被他控制的黑暗都不再游移了，而是陷入了一種可疑的靜止之中。

  青年的眼睫微垂著，遮住蜜糖色的眼珠，淺色的嘴唇稍稍後退，上下開合：

  「我不會得再教你一次吧？」

  他再次湊近。

  溫熱濕潤的唇面若即若離的蹭過去，嗓音很輕，混入了一點沙啞的氣聲：「張嘴。」

  「……」

  巫燭的瞳孔一縮。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但在幾秒之後，還是乖乖張開了嘴。

  【誠信至上】直播間：

  「？？？？」

  「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為什麼他這麼聽話？為什麼？這個boss不該弄死他嗎？？？為什麼真的張嘴了！！這科學嗎！！這不科學啊！！！」

  「呼吸機！！救命！！呼吸機！！給我呼吸機！！！！！！」

  溫簡言無聲的笑了一下，再次貼了上去，溫熱的舌尖順著對方微微開啟的齒關滑入，親昵地勾住了對方的。

  他稍稍抬起眼，從睫毛的縫隙向著旁邊掃去。

  【00:28】

  很好，倒計時開始走動了。

  溫簡言掌控著節奏。

  他的親吻很優雅，並不急切，而是帶著一點輕佻的溫柔，溫存地引誘對方進入自己的舒適範圍，曖-昧而慵懶，即使和人唇齒交纏，但卻仍然會帶著一點似有似無的距離感，像是無法被束縛和捕捉的鳥，輕輕一啄就會飛離。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事情變得奇怪起來。

  始終一動不動，任憑溫簡言獲取主導權的巫燭似乎漸漸從剛才的呆滯狀態中恢復過來，密而長的睫毛覆住金色的，暗沉沉的雙眼，他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眼前的人類，開始回應，追逐，攫取。

  「……？」

  溫簡言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按理來講，碎片現在還沒有被吸收，記憶不是應該還沒有來得及互通的嗎？但為什麼……這一次會學的這麼快啊？

  這和想像中的不一樣啊！！！

  和溫簡言不同，即使掌握了技巧，巫燭的風格也要更加原始而充滿壓迫感，熱烈，貪婪，充滿了無盡的掠奪欲和侵略欲，不知饜足地搶奪著空氣，呼吸，心跳，勢必要將自己的氣息侵占到對方的每一絲縫隙之中。由於氧氣不足，溫簡言的腦子開始發昏起來，他艱難的從泥沼之中將自己的神智拔出，向著旁邊掃去一眼。

  【00:08】

  還剩不到十秒。

  周圍的黑暗重新開始涌動。

  馬上……結束……了——

  【00:05】

  溫簡言有些狼狽，再也不復一開始的遊刃有餘。

  不知不覺間，巫燭結實的手臂已經纏了上來。

  冰冷的掌心之下是潮濕單薄的襯衫，沾染著人類的體溫，幾乎要被雙方的力度揉化掉。

  【00:03】

  停……停一下……

  溫簡言的眼角逼出了淚花，原本蒼白的臉頰因缺氧而漲紅。

  他的上半身不自覺地向後仰，試圖避開對方逐漸變得過於侵略性的親吻，但卻被對方的手掌握住了腰，硬生生困在了原地。

  【00:00】

  「叮！滋滋，任務……滋滋……已完成！」

  「神秘獎勵：？？？已發送至您的背包！」

  溫簡言鬆了口氣，推了推巫燭。

  夠了，夠了！！！

  時間到了，可以結束了！

  但是，顯然巫燭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舔了舔溫簡言的下唇，示意他專心。

  溫簡言：「？？？」

  你他媽還上癮了不成？

  時間！已經！超出三十秒了！！！

  他曲起胳膊砸在對方的身上，但是，由於剛剛過度的消耗，他的動作軟綿綿的，幾乎像是撒嬌了。

  巫燭沒有反應。

  由於對方對接吻的過度熱衷，溫簡言已經喘不上氣了。

  他甚至不得不雙唇緊閉，扭轉臉頰，但卻仍然無法避免地被黑暗困在原地，被對方不知饜足地親吻著。

  「……」

  溫簡言氣得眼前發黑。

  他惡狠狠地，毫不收力地咬了一口對方的舌尖，趁對方的動作出現空隙的時候，猛地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將掌心之中的黃銅刀向著對方捅了過去。

  【誠信至上】直播間：

  「？」

  「好狠。」

  「媽耶，親完就殺？主播也是真的狠心啊！」

  對方似乎預知到了危險……又或許是長了記性，迅速地放開了溫簡言，然後猛地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向著自己心窩捅過去的那一刀。

  溫簡言站在原地，劇烈地喘著氣。

  他的嘴唇腫著，紅熱的顏色自臉頰暈染到耳尖，一雙琥珀色的眼珠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巫燭，但由於覆上了一層水膜，威懾力大失。

  「……」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抬起手，揩了下自己的嘴唇，將即將出口的咒罵硬生生咬回了牙齒之中。

  他抬起眼，狐疑地向著站在幾步之遙的巫燭看去。

  對方也在望著他。

  和剛剛見面時那充滿森森鬼氣的恐怖模樣相比，現在的巫燭看上去似乎……冷靜了許多，和之前在其他副本之中見到的碎片看上去接近了不少了。

  他沒有再像剛剛一樣，用黑暗將自己的身形完全遮掩過去，而是站在原地，用那雙金色的，充滿攻擊性眼珠緊緊盯著溫簡言。

  看這樣子，應該是沒有記憶的。

  但是……剛剛的許多細節又實在是有點說不通。

  還有那個來的莫名其妙的任務……？

  溫簡言敢肯定，這種詭異的任務絕對不是夢魘發布的，難道是面前這個碎片導致的？

  但也不太像，畢竟一見面的時候，他確實是想吃了自己的。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溫簡言看了看手中的刀，又打量了一下雙方的距離。

  剛才沒動手，現在恐怕就有點難了。

  溫簡言現在才意識到，其實……動手的最好時機是在他吻上對方嘴唇的那一剎那，在那一刻，他本是有機會完成任務，「消除bug」的。

  可是，他錯過了那個時機。

  溫簡言不由得有些懊惱。

  他當時也實在是糊塗了……

  居然會去做那個莫名其妙的任務。

  一刀解決了不就好了嗎！

  正在這時，只聽遠處傳來「咔嚓」一聲，不遠處的其他鏡子崩裂開來，將溫簡言嚇了一跳。

  他猛地扭過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失去了巫燭的壓制，不遠處，其他鏡面之後的重重陰影開始蠢動，試圖突破界限進入走廊之中。

  應該要不了多久，這個界限就要被打破了，即使是裱畫店內也不再安全了。

  溫簡言心口一跳。

  他後退一步，準備向反方向走去。

  巫燭上前一步。

  溫簡言：「……」

  他注視著不遠處的男人，試探性地招了招手：「過來。」

  巫燭的視線落在他手中的刀上。

  不像是畏懼，倒像是警惕。

  不會真的記得之前在昌盛大廈被捅的那一刀吧？

  還是單純只是因為剛才他的舉動？

  溫簡言沉默一瞬，把刀收了起來。

  他再次招招手：「過來。」

  巫燭這次過來了。

  他身體周纏繞著的黑暗親昵地勾住溫簡言的腳踝，側腰，肩膀，一雙燦爛的金色雙眼亮光灼灼，緊緊地盯著他，俯身湊了過來。

  溫簡言眼疾手快地抵住對方的肩膀：「停！」

  巫燭：「……」

  溫簡言看向對方那張帶著森冷鬼氣的不悅面孔，想了想，問：

  「能帶我離開這條走廊嗎？」

  巫燭不為所動。

  「帶我出去。」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

  「出去就讓你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對方的雙眼似乎微微亮了。

  巫燭俯身握住了溫簡言的腰，周圍的黑暗像是潮水一樣涌了上來，轉瞬間就將溫簡言的視線遮住，溫簡言先是驚駭地緊繃起身軀，又很快放鬆下來。

  等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黑暗散去，完全相同的一條走廊出現在了眼前。

  唯一的區別是，畫框之中的鏡子變成了油畫。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界限正在被突破的緣故，那些原本平靜的畫正在一點點變得詭異起來，畫面內的蒼白影子栩栩如生，眼珠在黑暗的邊緣轉動著，恐怖而險惡，在無人注視的角落之中蠢蠢欲動。

  溫簡言不由得汗毛倒豎。

  肩膀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他一驚，險些跳起來，猛地扭頭看了過去。

  是巫燭湊了過來。

  那張蒼白冷峻的臉上仍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金色的雙眼卻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輝。

  像是在說：

  好了。

  現在呢？

  溫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