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溫簡言說的話之後, 小隊之中的其他幾人都愣住了。
……什麼?睡覺?
在這個時候嗎?
在眾人愣神之際,站在走廊之中的青年已經自然地轉過身,走入房間之間。
幾人怔怔地看著溫簡言從自己的身邊擦肩而過, 徑直向著房間中央的大床走去。
不是吧?
他難道真的準備在這個時候休息嗎!!
雲碧藍陳默幾人驚疑不定地彼此對視一眼, 在短暫地猶豫一瞬之後,急急忙忙跟上了溫簡言的步伐。
「……」
溫簡言在床邊站定,他抬起眼,視線自然落在大床正對著的油畫之上。
裡面仍舊是一副令人不安的畫面,雖然和之前一樓和四樓之中的畫天差地別, 但卻同樣陰森,潮濕,充滿詭異和不詳的氣息。
雖然他們是因為被對方小隊追著,所以才被迫躲入這個房間之中的,但這畢竟也是他們在離開陰雨小鎮之後進入的第一個房間。
這也就意味著, 這裡將是他們進入陰雨小鎮的下一道【門】。
在這樣一幅畫的面前睡覺, 對誰都是很大的心理考驗。
不過, 這也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溫簡言收回視線,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將濕漉漉的外套搭在了一旁的椅背上,然後直接翻身上了床。
正在這時,小隊之中的其他幾人也從門口走了進來。
他們注視著床上的溫簡言, 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雲碧藍皺起眉頭,疑惑地問道:「等一下, 你這到底是……」
溫簡言不準備解釋。
因為解釋也解釋不清。
「門關好了嗎?」他問。
陳默後其他人一步走上前來, 點頭道:「嗯。」
「很好, 接下來我應該要睡一段時間, 」溫簡言說道:「你們接下來幫我望風, 千萬小心,除非出現了什麼意外危急的情形,否則不要叫醒我。」
說實在的,溫簡言也並不清楚,自己在那種狀態的時候能不能被叫醒。
畢竟,這本來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休息,只不過對於其他人來說,他看上去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而已。
陳默:「你準備休息多久?」
「我也不清楚。」
溫簡言聳聳肩:「但我會儘快。」
他也不想和巫燭在那個空間待太久。
最好的情況是,對方現在正處於「記得一切」的理智狀態,他從對方口中得到消息,然後用最快速度離開。
但萬一不是……
他就要做好動用PLAN B的準備了。
幾人對視一點,點點頭:
「好。」
雖然他們並不清楚,溫簡言為什麼會在這種情形之下提出「休息」的想法,但是,他一定自有其原因和考量,既然溫簡言不說,他們也不準備問了。
幾人散開,前往玄關處看守。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並不脫去鞋子,而是直接躺下。
雖然酒店現在是亮著燈的,但這並不代表在這段時間內,不會有意外發生,所以,即使接下來準備「睡覺」,他也要做好隨時都能站起來跑路的準備。
他將刀片藏在掌心裡,動作隱蔽而靈活地割破自己的指尖,輕巧地將鮮血抹於銜尾蛇指環之上。
溫熱粘稠的液體瞬間就被冰冷沉重的金屬吮吸殆盡。
在無人能看到的陰影之中,銜尾蛇的眼珠里,詭譎的紅光稍縱即逝。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閉上了雙眼。
接下來,像是只過去了短短几秒。
又好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周邊的聲音遁去了。
鞋底摩擦地毯發出的沙沙聲,房間中其他人呼吸的隱秘聲響,不知不覺間已經完全消失了,就像是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一樣,一片死寂。
到時間了。
「……」
溫簡言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他從床上坐起身,在周圍環視一圈。
在看清周圍的景象之後,溫簡言不由自主地露出愕然的神情。
和之前在主播大廳之中不同的是,在那裡,家具和周遭環境全部都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只是陰影瀰漫,仿佛被覆了上了一層濾鏡一般。
但這裡……
則完完全全像是一個不同的世界。
原本還算的上乾淨的陳舊牆紙,現在看上去卻顯得慘不忍睹,破敗,殘缺,綻出一道道的裂口,漆黑陰濕的水漬從裂口滲出,順著牆體向下流淌,留下一道道水痕,房間之中的其他所有家具都腐敗霉爛,歪斜著倒在地上。
滴答,滴答。
水珠的聲音在房間之中迴蕩著,顯得空洞而單調。
最重要的是……
正對著床的巨大油畫畫框已經消失,只剩下一個黑漆漆,陰森森的大洞,裡面深不見底,像是通往一個恐怖的異空間一般,仿佛僅僅只是注視著,仿佛就會被吸入其中。
溫簡言不由一驚。
怎麼會這樣?
他收回視線,從床上翻身而下。
下一秒,只聽嘩啦一聲,一股濕意從腳底蔓上。
「……!」
溫簡言一驚。
他低下頭,向著自己的腳下看去。
他這才發現,整個房間的地面全都積滿了森冷的水,不知不覺沒過了腳背。
或許是因為沒有燈光的緣故,水面一片漆黑,映不出任何東西。
溫簡言淌著水,向著油畫的方向走去。越接近那個漆黑的大洞,周遭的溫度就越低,像是有冰冷的風從那漆黑的洞口之中送來,令人頭皮發麻,寒毛直豎。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單手按在了牆體之上,小心地探身而去——
「噹啷。」
細微的金屬碰撞聲在背後響起。
「?!」
溫簡言一驚,猛地扭頭向身後看去。
下一秒,一股冰冷的勁風襲來,一隻冰冷而強硬的大手握住了他的脖頸,另外一隻手扯住了他的手腕,無窮無盡的黑暗襲來,纏在了他的身體之上,將他向後一扯!
溫簡言一個踉蹌,失去重心。
只聽「嘩啦」一聲響,他整個人被按倒在了冰冷的水中。
頭頂,一雙燦金色的眼珠在黑暗中閃爍著詭譎的微光,無聲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媽的。
看樣子,對方顯然還維持著上次見面時失去理性思維的狀態,比起擁有智力的人,更像是憑本能驅使的獸。
溫簡言收緊牙關。
看樣子,他之前速戰速決的想法不能達成了。
溫簡言艱難地仰起頭,胸口急促地起伏著,猛地抬手,一把攥住了對方扣在自己喉嚨上的冰冷手腕,用手指摸索到那冰冷的金屬鏈條,嘶啞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之中擠出來的:
「鬆手。」
他的嗓音中仿佛蘊藏著無窮的力量,尾音在狹窄的房間內迴蕩著。
「……」
噹啷。
伴隨著清晰的金屬碰撞聲,扣在喉嚨上的冰冷手指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掰開,一點點地鬆懈了開來,直到從他的喉嚨上移了開來。
溫簡言喘息著,總算從對方的鉗制下掙脫開來,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
之前已經快要被體溫蒸乾的襯衫再次變得濕漉漉的,領口被扯地散亂,單薄的布料緊緊地黏在身上,冰冷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從他的頭髮上落下,顯得十分狼狽。
他一手將自己擋在眼前的濕發捋到腦後,一邊敏銳地注意到了對方的蠢蠢欲動。
「不許動。」
他咬著牙,冷冷地命令道。
叮噹。
銜尾蛇鎖鏈收緊。
對方總算是老實了。
「……」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抬手抹了把自己濕漉漉的臉,然後低頭向著面前的男人看去。
是巫燭沒錯。
他斜斜地倚靠在床的邊緣,漆黑的長髮從他的肩頭傾斜而下,在他的手腕之上,能夠看到銜尾蛇連結而成的金屬鐐銬,末端無聲無息地隱沒於黑暗之中,仿佛在昭示著他階下囚的身份。
但是……
那雙眼睛卻和他受制於人的現狀毫不相符。
金色的,像是黑暗中燃燒的火焰,冰冷而蓬勃。
那仿佛能將一切都引燃的眼珠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緩慢地在他的身上游移著,順著青年溫熱緊實,線條流暢的胸膛向下滑動,像是要將他用視線整個剝開,自上而下地嘗個一遍似的。
和上次見面最後時一樣,對方的眼神之中沒有多少理智的成分,一半原始,一半懵懂。
「……」
溫簡言眯起雙眼,不閃不避地和對方對視著,臉上像是戴上了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具,看不出絲毫真實的情緒。
幾秒過後,他忽而一笑,聲音中帶上了一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所以,失控狀態還沒有結束,對不對?」
「……」
巫燭沒有回答。
他當然不會回答。
畢竟,他現在的狀態更貼近於溫簡言在第一個副本時看到的樣子,由於過於不完整,所以僅憑本能驅使,沒有思考和語言的能力。
也就是說,從這樣的巫燭口中是問不出來任何信息的,也得不到任何的解答。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挫敗感。
雖然已經習慣了事情總是不像自己預期地那樣發展,但每次都是這樣也實在是窩火。
所幸的是,這裡還有除巫燭以外的其他線索。
溫簡言收回視線,將注意力從巫燭的身上移開,扭頭向著牆壁上的那個大洞看去。
但是,還沒有等他做些什麼,一陣金屬碰撞的叮噹聲再度響起,像是被困的獸撕扯著自己的項圈,試圖掙脫控制一般。
「?」
溫簡言一愣,扭頭向著巫燭的方向看去,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等一下,所以你不想我進去?」
剛剛,雖然巫燭確實掐住了他的脖子,攥住了他的手腕,但目的卻並非「下手」,而是將他向後扯。
動作雖然暴虐,但目的比起泄憤和控制,更多的是試圖讓他遠離那個地方。
「裡面是什麼?」
溫簡言的雙眼發亮,一邊發問,一邊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和這個副本有什麼關係?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他從剛才開始就有預感……
這個房間在【夢境空間】之中的呈現出來的樣子,或許和這個副本更深層的秘密有關。
巫燭仍舊一言不發。
也是,對方現在估計並不完全聽得懂自己說的話。
但這一次,他的視線稍稍下滑,落在了溫簡言的胸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等一下。
溫簡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向下一瞥。
襯衫是白色,本就很薄了,此刻浸了冷水,更是緊緊地貼在了他的皮膚之上,更是隱隱透出了一點淺到接近粉的紅色。
「………………」
溫簡言感到一股熱意裹挾著怒火猛地竄起,直衝腦門。
這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