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鬆開手, 從長凳上站起身來。
溫簡言借著油燈的微弱光線,打量著面前的房間。
房間面積不大,擺設陳舊, 灰撲撲的, 一切都散發出一股陰慘慘的氣息,唯有一把長凳顯得鮮紅如血,成為了整個房間中最為刺眼的存在。
溫度森冷, 冰寒徹骨,空氣中飄散著一股腐屍的臭味。
整個房間空落落的, 雖然並沒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存在, 但卻給人一種強烈的不安感。
橘子糖直接激活了指引之手。
很快,跳動的紅色箭頭出現在了空中,向著一側的牆壁指去,像是在指向屋外。
難道……能出去?
衛城率先走向房間門口,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向外推了一下。
「吱呀——」
刺耳的門軸轉動聲響起,打破了死寂。
衛城心口一跳,猛地後退一步。
面前破破爛爛的木門向外划去,深沉無比的黑暗瞬間漫了進來。
果然,門是能夠被推開的。
「衛城,回來。」橘子糖說。
衛城點點頭,謹慎地後退幾步, 進入了橘子糖手中油燈光線籠罩的範圍內。
「你們兩個, 跟緊了。」
橘子糖率先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別離開我太遠。」
在橘子糖的帶領之下,三人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這個空房間。
屋子之外漆黑一片, 唯有小女孩手中的油燈微微亮起,照亮了附近的一小片空間。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四合院,面積不大,中央栽種著一棵枯樹,四面的屋子全都一片漆黑,而溫簡言幾人正是從西側的房間內走出來的。
頭頂的指引之手跳動著,向著北面的正堂指去。
橘子糖:「走,在那邊。」
四合院內一片死寂,只能聽到幾人零零落落的腳步聲。
借著油燈的燈光,溫簡言環視一圈。
這裡的格局很怪,雖然是四面正方的院落,但是中軸線卻是歪著的,四面角落都掛著生鏽的銅錢,尤其是最中間的這棵樹,在民間風水學裡是大忌,意為「困」,是要將身處其中的東西,死死的困在這裡。
雖然現在暫時還沒有遇到任何怪異的存在,但溫簡言仍是感到脊背有些發涼。
很快,三人就來到了北屋前。
北屋的門緊閉著,門上滿是灰塵,
「隊長。」
衛城突然開口,神色很差地死死盯著眼前房門緊閉的破敗屋子,說道,「這個房間給我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
橘子糖罕見地認真起來,她抬起手,準備將眼前的房門推開。
「噠噠噠——」
忽然,一連串腳步聲從幾人背後響起,像是有小孩一路小跑穿過院子。
「!」
所有人都是一驚,猛地扭過頭,向著身後看去。
但是,背後仍是一片漆黑,沒有半個人影。
等到幾人收回視線之後,只聽「嘎吱」一聲響,面前的破敗木門自動地向兩邊敞開,門軸轉動的聲音在死寂的四合院內顯得格外刺耳,令他們心頭都是一驚。
木門之上,緩緩浮現出兩個青黑色的手印。
看著眼前的異向,溫簡言背後發毛,忍不住向著其他兩人身邊靠了靠。
他膽子真的不大,此刻搭配上這幅弱不禁風的外觀,更是十分真實不做作,完全沒有任何作偽的痕跡。
「看來不能繼續拖下去了啊。」橘子糖聳聳肩,雖然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但眼底神色卻極為認真,「走走,進吧。」
*
商鋪內。
昏暗的油燈微微搖曳著,照亮了留守在店鋪內的幾人。
雖然只過去了短短數分鐘,但是吳亞的狀態卻明顯變差了。
他的臉色像是死人一樣慘白,兩條胳膊不受控制地向著兩邊張開,像是各拉著什麼東西似的。
除了他本人之外,沒人能夠看到,兩個剛到他腰間的漆黑影子正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身旁,直挺挺地站在,死死的牽著他的手。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兩個影子變得比剛才更凝實了。
吳亞的身體僵冷無比,陰冷的感覺從被影子牽著的位置升起,令他渾身哆嗦,毛骨悚然。
眾人神情凝重。
他們知道,雖然進入畫作內的橘子糖幾人面臨著最可怕的威脅,但這並不代表他們這些被留在外面的人就萬事無憂了。
要知道,他們不僅面對著有兩個正準備通過吳亞侵入到店鋪內的影子,還要擔心著另外兩波隨時可能爆發的詛咒——按照常理來說,這三波詛咒的爆發之間應該會有不短的間隔,但是,沒人敢下此結論,所以他們只能做好準備,應對最為糟糕的情況。
其中一人守在第二張畫作旁,時刻觀察著裡面畫面的動向,以便及時作出反應。
其餘幾人則警惕地站在遠離吳亞的位置,時刻關注著吳亞的動向。
「喂!」
忽然,其中一個隊友微微瞪大雙眼,指向吳亞的手:
「你們看!」
眾人一怔,急急向著對方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在吳亞僵硬張開的兩隻手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浮現出兩隻青白色的小小手掌,上面覆蓋著青黑色的屍斑。
屍體上面的屍斑已經蔓延到了他的手上,那種失去生機和血色的詛咒還在持續蔓延著。
沒有軀體,沒有影子,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那兩隻小孩的手,一左一右,一動不動地牽著吳亞。
吳亞的手臂張的更開了。
他遲緩地抬起頭,臉上流露出極其痛苦的神情。
吳亞咬著牙,壓著聲音,艱難地說道:「你,你們離我都遠一點。」
他感覺……自己有點撐不住了。*
與此同時,四合院內。
在油燈微光的籠罩之下,三人謹慎地向著北屋內走去,越向前走,空氣越渾濁,強烈的腐屍氣味充斥在鼻端,令人幾欲作嘔。
北屋內的空間比想像中的要更大,也更空曠。
「噠噠噠——」
密集的腳步聲再次從後方出現,小孩跑步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裡迴蕩著,令人頭皮發麻。
但這次,三人都沒有回頭,而是加快了腳步,順著指引之手指向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們現在分秒必爭。
只要在詛咒擴散之前獲取到詛咒的源頭,一切就能結束,就可以將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
很快,一個木棺材出現在了不遠處。
它孤零零的停放在房間的正中央,上面塗抹著粘稠猩紅的油漆,像是尚未乾涸的鮮血,無聲無息地停放在黑暗之中,給人一種極為恐怖的感覺。
幾人下意識的停住腳步,在距離棺材還有一小段距離的位置停住。
只見指引之手在棺材上方跳動著,向下方指去。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預感,但是,在看到這一幕時,溫簡言還是忍不住心頭一跳。
這次的關鍵性道具,就在這具棺材之內。
看樣子,這棺材他們是非開不可了。
「拿著。」
橘子糖將燈塞給衛城,率先走上前去。
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推動著棺材上的蓋板。
棺材上的蓋板雖然只是木質的,但卻仿佛鋼鐵澆灌般沉重,在橘子糖的大力退拽之下,只發出嘶啞的「吱呀——」一聲,勉勉強強被推開一小道縫隙。
溫簡言想上去幫忙,但卻被衛城阻止了:「不用。」
他一邊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黑暗,一邊說道:「壓著棺材的不是人類,如果隊長推不動,你也沒辦法推動的。」
「吱呀!」
又是一聲。
棺材的蓋板再次被移開了些許,強烈的腐爛屍臭襲來。
「噠噠噠——」
正在這時,一連串的小跑聲再次出現,這次,那聲音不再是突然出現又消失,而是直直地衝著三人的方向跑來!
霎時間,油燈劇烈地跳動起來!
在燈光的照耀之下,溫簡言看到,一連串漆黑的小手印在地面上浮現,啪嗒啪嗒地向著自己的方向延伸過來。
那不是腳印,而是屬於小孩的手掌印記。
兩人大駭,下意識的向後一退,但是,那串手印卻並沒有向著他們的方向追來,而是穿過他們中間的縫隙,直直地衝著棺材的方向而去!
「媽的!」衛城暗罵一聲,用最快速度激活了道具,下一秒,一聲純淨的鐘磬之音在黑暗封閉的房間內響起,一重重地迴蕩著,印在猩紅棺槨上的青黑色手印陡然停下了,以及摸上棺材板的印子還在隨之緩緩變淡。
衛城的臉上露出了肉痛的表情,很顯然,這個道具的珍惜程度不低。
「這玩意兒頂多能撐30秒!」
道具起作用之後,剛剛壓在棺材蓋板上的沉重力量似乎也隨之消失了,剛剛還仿佛鋼鐵般沉重的棺材板,此刻十分輕易地就被橘子糖推了開來。
橘子糖跳了起來,大半個身子都鑽進了棺材裡,在裡面尋找著什麼。
與此同時,剛剛還十分清晰洪亮的鐘磬之聲,此刻正在緩緩變輕,只剩下一點餘音還在迴蕩著。
「啪嗒啪嗒——」
手印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並且向著棺材的方向持續逼近。
「隊長,快!」衛城焦急地喊道,「要失效了!」
「到手了!」
橘子糖靈活地從棺材內鑽了出來,手裡緊攥著一隻破破爛爛的布娃娃,「走,我們撤!」
「啪嗒啪嗒啪嗒!」
空曠的房間內,迴蕩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手印聲,在被油燈照亮的區域內,能夠看到那些青黑色的手掌印正在逼近,像是要將他們包圍似的。
橘子糖:「跟緊我,我們直接衝到西屋——」
「等等。」
溫簡言忽然說道。
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沒有了剛剛的溫和羞澀,原本柔軟的音色變沉,幾乎瞬間就變得冷酷,果決,漠然,縱使橘子糖已經準備衝出去了,但仍是忍不住頓了一下,扭頭向著溫簡言看了過來。
「這不是詛咒的源頭。」
少女的臉色仍是慘白的,似乎剛剛被嚇得不輕,但眼珠卻在黑暗中閃閃發亮,透出一股強烈的篤定。
橘子糖也不廢話,直接將手中的布娃娃塞到了對方手裡。
霎時間,熟悉的系統播報聲在溫簡言耳邊響起。
在昌盛大廈經歷了前兩層之後,現在還活下來的主播都十分清楚,源頭的詛咒一定是隱藏道具,利用指引之手就能精準定位。
「我知道。」溫簡言反手將布娃娃塞了回去,語速加快,「但問題是,一個店鋪內的隱藏道具,不一定只有一個。」
而指引之手的機制有個極大的漏洞,那就是它的隨機性,現在看來,在【昌盛大廈】這個副本之中,它很有可能會優先指向非關鍵性的隱藏道具。
在上一層樓時,他們就差點吃過這個虧。
作為在場所有人中,唯一有過入侵經驗的人,溫簡言對這一層里的畫內世界是最為熟悉的,他清楚,如果剛剛橘子糖拿到的真正的詛咒源頭,那麼,外面的這些手印作為詛咒的衍生物,絕對會消失不見,但是,它們現在還在附近,這就說明,橘子糖拿到的並非是真正關鍵的隱藏道具,而是另外一個干擾選項。
橘子糖一怔,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咔啦——」
忽然,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從背後響起。
幾人一驚,扭頭看去。
只見一雙青白的手掌從棺材內深處,緩緩地按在了棺材板上,下一秒,棺材板「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咯咯、咯咯。」
刺耳的,骨骼摩擦的聲音響起。
在油燈瘋狂的跳躍之下,一具僵硬的屍體緩緩地從棺材內坐了起來。
在它的臉上,覆蓋著一張油畫的畫布,畫布上畫著栩栩如生的一張臉。
那是吳亞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