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派的弟子,手足無措的看著癱倒在地的丁春秋,他們心裡,丁老怪就如同神魔一般可怕,如今看見眼前這幅景象,十成中倒是有九成不相信。→剩下的一成里,又有九成認為,掌門在考驗弟子的忠心。
但是,星宿派弟子中,還是有些膽子大的人物,他們的大師兄摘星子,偷偷使了一個眼色,一旁的出塵子會心的點點頭。他壯著膽子,躡手躡腳的走上去,輕輕喚了聲:「師父?師父!」。
出塵子背上冷汗淋漓,拿出了從出娘胎裡帶來的所有的膽氣,大著膽子拍了拍丁春秋的肩膀,他的手剛到肩膀上,整個人忽然僵硬住。
「大膽孽徒!」丁春秋的聲音忽然傳來。
「師父饒命!」「老仙饒命啊!」星宿派的一眾弟子們嚇得跪了一地,摘星子趴在地上,叩首不已,只把額頭磕的頭破血流,一群星宿派弟子,磕頭如搗蒜一般,臉上鮮血淋漓的,丐幫弟子都能感覺到,他們腳下的地面居然開始微微震動起來。
「摘星子,你好大膽子,是你自己挖去你的眼睛,還是老仙我親自動手?」陰測測的聲音,傳到摘星子的耳朵里,嚇得他魂飛魄散。
「不敢勞煩老仙動手,不敢勞煩師父。」他回手直插自己左眼,鮮血淋漓而下,襯著他的面孔猶如惡鬼修羅一般,在場的人見他毫不猶豫的廢掉自己的一隻眼睛,這份狠厲讓人手腳發寒,能讓他做出這種事情的丁春秋,在眾人眼裡,又詭秘的三分。
「另一隻也廢掉!」陰測測的聲音又道,摘星子劇痛之下,頭腦更清醒了三分,居然從『師父』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笑意,他從丁春秋的陰影里掙扎出來,才發現,丁春秋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還不快動手!」那個聲音催促道,摘星子卻猛地跳起來,雙手一揮,毒風就揮倒一群丐幫弟子,伸手劈向藏在人群里一個身穿紫衣,古靈精怪的女孩,「阿紫,你找死!」摘星子狀若瘋狂,忍著左眼的劇痛,使出渾身歹毒的招數,就要讓阿紫生不如死。
豈料有四個人忽然殺出來,擋在阿紫身前,另一個中年文士扶住阿紫,緊張道:「阿紫,快回來!」他右手連點,剛純的一陽指力,破開摘星子的毒掌,拉著阿紫連退四步,來到人群里。
摘星子捂著掌心,朗朗蹌蹌的退到星宿派弟子中,揮手打開前來攙扶的人,踢死一個試圖暗算他的弟子,他停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丁春秋的情況。
看見僵硬的站在丁春秋身前的出塵子,摘星子怒氣橫生,揮手打在出塵子的後心,豈料如擊敗革,輕易地把出塵子打飛三丈,摔在地上。暗紫色的鮮血,從出塵子灰白的七竅流出,顯然早已死去多時了。
群雄齊齊驚駭,連退數十步,繞著丁春秋退開一個大圈子,就連阿紫的臉上,也陰晴不定,她原本已經確定丁春秋死了,可現在看見出塵子的慘狀,心裡又多了幾分懷疑:那麼可怕的老怪,真的死了嗎?
「啊啊啊!」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從摘星子口中喊出,眾人駭然看見,摘星子裝若瘋狂的四處殺人,他七竅沾滿鮮血,紫色的膿血從他口鼻滲出,武功比平時還厲害十倍,摩雲子被他一抓,竟然掙脫不得。
星宿派弟子也不管往日的仇怨了,
聯起手來對付起這個大肆殺戮的『大師兄』,可不過片刻,被摘星子抓住的,打傷的人,一併瘋狂起來,轉眼間,一個偌大的星宿派,殺成一團,所有人不管親疏遠近,見人便殺,不敢讓別人靠近他們半分。
丐幫和群雄鴉雀無聲,震驚的看著眼前殺成一片,血流成河的慘象,星宿派弟子無好人,每一個都是正派除之而後快的人物,但是這些正派弟子,仍然被眼前的慘象震住了。數百弟子,幾個呼吸間,就死傷滿地。
血肉圍著丁春秋,環繞了一個大圈,眼前,已經沒有了一個還清醒的星宿派弟子,只有數十個屍人在相互殘殺。→無聲無息間,數十位身穿飛魚服的騎士,出現在四周安靜的看著,直到一聲哨響,所有星宿派屍人,才像失去了動力一般,轟然倒下。
一位笑盈盈的禁武堂統領,走到丁春秋身前,掰開他的身子,從他胸口取下一枚燕尾鏢,然後回身走向人群,他走一步,丐幫和群豪就退一步,遠遠地離著他三十丈有餘。只見他笑道:「剛才童都統有令,前進一步者,殺無赦!」
「如今該死的人,已經無赦,都督已在廳堂,等候諸位。請便!」
他不管面色慘變的群雄,對著山上大喊道:
「和尚們,出來洗地了!」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晰的迴響在眾人的耳邊,就連遠在大雄寶殿之上的玄慈,都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幾位老和尚嘆息一聲,念了聲佛號,閉目搖頭。
山路上,身穿都統服裝的少女笑盈盈的看著陳昂,嬌聲道:「都督,人家做的怎麼樣?合不合都督的心意啊?」
「你再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就殺了你!童貫!」陳昂面色淡然,但是聲音里,卻有種不容拒絕的肅然,童貫相信,陳昂真的說得出,做得到。
她正了正神色,恭敬道:「不是屬下做作,而是《葵花寶典》功力漸深,讓屬下領會到了一層天人生化,陰陽律動的妙處。真是覺得往日裡活的辛苦,全讓,什麼權勢啊!地位啊!迷了心竅,惑了神智。」
「直到大人傳授神功,屬下才知道,人世間竟然還有這等活法,這污濁紅塵中,竟然還有這等滋味,屬下頓時覺得,往日裡的『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竟然如此的可笑,天人妙相,作樂無窮,才是這世間真正有意義的事。」
童貫一顰一笑,真和二八少女無異,透出一股嫵媚的風情來,周圍的龍驤衛正視前方,目不轉睛,仿佛有大敵當前一般。
「《葵花寶典》,能練到你這種境界,真是令我都吃了一驚,原本以為你最多練到由陰轉陽,復生男體的境界,或者是更下一層的男生女相,陰陽莫辨的境界。豈料,你竟然真的把自己練成了女人。」
陳昂嘆息道:「葵花寶典,是極陽的武學,你能練成陽極生陰,已經是不凡了,沒想到你還能更上一層,領悟到了陰陽相濟,天人化生的一絲妙用。非男非女,非陰非陽,非肉體凡胎,非凡夫俗子,而是憑空化生的天人,極樂無窮。」
童貫嬌笑道:「都督又不是肉眼凡胎,看不穿我的皮相,男相女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相,都督已然覺悟,為何還要把這些外相放在心上呢?」
「我既然已經覺悟,為何要把覺悟放在心上?放下的東西,我想撿起來,就撿起來。」陳昂微笑著看了她一眼,卻令童貫通體生寒,連忙低下頭去,「知道了,都督。」
「你剛剛出手,太過酷烈。不留餘地的武功,只是殺戮的兵器,不能成為你攀登天人之道的依仗,你本有奇思,可惜漸入極端,生死符你看不上眼裡,可你這門仿照生死符的武功,也未必精妙到那裡去。」陳昂嘆息道。
「陰陽二氣凝於寒冰,靈鷲宮倒是給了我好大的驚喜呢!」童貫心愧道:「那西夏太妃居然還有一個這麼厲害的助力,要不是生死關頭,兩人還在勾心鬥角,我未必能拿下她們。」
「靈鷲宮上的武學藏書,都督盡數看過,想必也知道,我練了那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才極陽生陰,脫離了都督所創的《葵花寶典》的藩籬。本來想要自創一門功夫,思量想去,卻不離《葵花寶典》左右,這才發現,都督雖然未盡全功,卻留下了更進一步的影子。」
「我的天人大道,終究還是在都督的影子裡啊!」童貫深深的看了陳昂一眼,嘆息道:「這門武學,威力尚可,但是要觸及大道,還遠遠不到火候,比起《葵花寶典》,只是玩物而已。」
「生死符以陰陽二氣,觸及人體穴位,只是一般的巧思。你卻能借鑑我的《金匱要略》,『宇宙大人體,人體小宇宙』的天人合一思想,以諸般雜氣,為生死符引。」陳昂點頭道:
「陰六陽九,諸氣萬種,我梳理於陰陽,你卻歸類於萬象,創造出諸多異種真氣,以異種真氣為藥,調和以為毒,氣毒雖然脫胎於我的病真氣,但是其中領悟,卻未必在我之下。丁春秋,不過小道毒師,你用氣毒來殺死他,太過抬舉他了!」
陳昂看著山腳,道:「凡是氣毒,以氣為載體,猶如跗骨之蛆一般, w.ac 寄生在內力之中,余者稍有感應則內毒生,你以星宿派的內力為毒基,倒是不虞傷到別人,一傳二二傳三之下,殺死星宿派滿門,都易如反掌。」
「格殺勿論嘛!」童貫笑道。
「若是用這等武學,來專研殺人,真是太可惜了!」陳昂搖頭,「武學不是用來殺人的,專精殺人的武學,達摩沒有創出來,逍遙子沒有,我也沒有。你若能以異種真氣,釀出長生之酒,豈不勝過創造一門殺戮千萬的武學,毒藥!」
童貫愣了愣,忽然笑的像春天的桃花一樣,「都督說的對,我是走入歧途了,這天下間,我殺得了的,不用那氣毒也能殺,殺不了的……」她瞟了陳昂一眼,繼續道:「就算有千萬氣毒,也無濟於事,這果然是一門廢物武功。」
「只可惜了,我這門武功,官家的暗部多有修習,雖然時日尚淺,我也不準備傳他們更厲害的用法,但終究是個隱患。我可不想,這全天下都是修習殺人武學的瘋子,讓堂皇正道衰落。」
「這門武功,就叫《天羅詭道》吧!我會補全它缺失的部分,作為江湖萬花叢中的一支,與群芳爭艷,也是一件好事。」陳昂笑道。
童貫甩了甩手,抱怨道:「燕尾鏢還是太重了一些,如果是銀針就好了。《天羅詭道》不如就讓他們用銀針為武器,方寸之間,生死一瞬,想必適合的緊。」
陳昂沒有理她,少林寺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