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鎮北王脫口而出。
見韓朔面露難色，他又道：「你若不願去，此事……」
「兒子願去。」韓朔打斷他的話，又低聲喃喃：「三日，應當足夠了。」
李氏沒聽清，追問：「什麼足夠了？」
聞言韓朔抬頭看過去，「沒什麼。」
他站起身，「兒子還有事，先行告退。」
李氏和鎮北王對視一眼，二人雖察覺到韓朔的異樣，但也不曾追問。
直到韓朔離開，鎮北王才低聲問：「阿朔如今怎的與以前不同了？」
儘管上次就已經察覺到韓朔變了，但都不如這一次的明顯。
就連李氏也明顯察覺到他像是有心事！
「想來是跟常月有關，自打常月入府，阿朔的性子比以前好多了，再不曾與你我對著幹了。」
提及常月，李氏的口氣都不免柔和許多。
「真是娶了個好兒媳，要不是常月，我只怕也難有如今這樣的清閒日子。」
活了大半輩子，卻到如今才能歇息幾日。
想來也覺可笑，但又無可奈何。
搭在床沿上的手被突然握住，一聲低沉長嘆響起。
「這些年，苦了你了。」
李氏笑笑，「有王爺這話，再苦也值了。」
不多時，杜常月也帶著些名貴藥材前來，同李氏和鎮北王閒敘片刻，直到秦婆婆前去稟報言道韓江臨和竇姨娘去了，她才出去。
不足半日，王爺受傷一事在府中上下都傳遍了。
等杜常月回到小院，才剛進去就見韓朔竟在院內等著。
韓朔沉聲道：「父王受傷，但練兵一事不可耽擱。三日後我需得跟隨父王的那些副將一同前往，到時這府中上下就只能交給你了。」
儘管如今也是交給杜常月的，可他鬼使神差的還是想來叮囑一番。
亦或是想來見見她。
「世子放心，我定會將府中打理好。」杜常月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二人就站在小院內，誰也沒有再挪動一步。
荷葉識趣的先退下。
等只剩下二人時，杜常月率先道：「世子今日既是來了，我也正好有事要問世子。」
「事關楚姑娘，還是進屋說吧。」
她先一步進了屋子，韓朔遲疑一剎才跟上去。
屋內只有二人，杜常月開門見山道：「世子是在溪州峻縣陳家村被救的？」
韓朔詫異她如何會知曉。
但倘若真是她救了他，她能知道此事也不足為奇。
「是。」
「世子如今在查當年究竟是何人救了世子？」杜常月又問。
這次韓朔忍不住擰起眉，「你怎會知道？」
此事他是派人暗中調查，按理說杜常月不可能會知道。
「昨夜青折同荷葉說的，荷葉又將此事告知我，我也就知道了。」杜常月一點也沒瞞著，可說完這話，她又低垂下眼帘，輕聲問：「倘若查出來當年並非是楚姑娘救了世子……」
刻意的頓了下，杜常月呼出一口濁氣。
「到時候世子要如何？打算如何安置楚姑娘？」
這話當真是問住了韓朔。
他還從不曾想過此事。
杜常月像是已經猜到了，不疾不徐道：「當年的事情，無論是何人救了世子，到如今也無需再查。否則世子一旦知曉真相，楚姑娘在這府中就待不下去了。」
她到如今也隱隱明白，韓朔是為救命之恩才對楚月格外的好。
更是許諾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若是沒了救命之恩，王妃只怕就更容不下楚月了。
這一點韓朔自然也明白。
可他就是想要個真相！
「難道查明真相，也是錯？」韓朔壓著嗓子，滿是不甘心。
杜常月搖頭，「查明真相沒錯，但……但查明後，楚姑娘又該如何？難道這些年，世子對她當真就沒有半點情分？」
韓朔再次沉默。
遇到杜常月之前，他一向是我行我素。
但如今他卻早不知是從何時起變了。
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對待楚月了。
「倘若楚姑娘當真不是救了世子之人，是他人救了世子，到時候世子可是要將那人接入府中，全心待之？」杜常月又問。
昨夜她徹夜難眠，便是在想這些事。
楚月騙了韓朔，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留在他身邊。
甚至府中上下都為此事對她畢恭畢敬。
但一旦沒了這份恩情，她就只能離開，而真正的救命恩人又會成為下一個「楚月」。
到頭來，終究是為了恩情。
韓朔仍是不開口。
杜常月已然明白他心中大抵也不曾想明白這些事。
可她要說明白。
「如今我倒不是要勸世子留下楚姑娘，只是盼著世子能明白，楚姑娘即便不曾救世子，但她這些年在府中，已是世子的妾室。府外更是如此說，倘若將她趕出去，女子名節為大，到時讓她如何生活？今後又如何嫁人？」
「至於真正的救命恩人……」
她指腹輕輕拂過手腕上的傷疤，嗓音驟然放輕：「想來那救命恩人並不想讓世子為救命之情，而寵愛她。」
韓朔似懂非懂。
恩情終究不是男女之情。
倘若為著恩情，就對恩人寵愛萬分，這恩情不要也罷。
杜常月到底是多活一世，她心中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世子若是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也分不清楚恩情與男女之情，便糊裡糊塗的將此事查明，終究有一日會後悔。」
看明白自己的心……
韓朔一手覆上胸口，抬眼望向僅僅兩步之隔的杜常月。
心下如同揣了只兔子，砰砰跳個不停。
可思及楚月，卻超乎尋常的平靜。
此刻甚至暗暗生出些厭惡。
以前他從不曾有過如此感覺！
「倘若看明白自己的心，又當如何？難道還要將她安置妥當，才能將真相公之於眾？」韓朔問。
他如此問，杜常月便明白他心中所想。
看來他已經想明白了。
「何時將真相公之於眾，自是世子說了算，但需得將楚姑娘的事想明白才成。她如今已經沒了退路，也沒了去處，世子不能就這麼將她趕出去。」杜常月耐心道。
韓朔認同的點點頭，「你所言不錯，是該將她的事先想好。」
即便當初的事情是楚月騙了他，但此事中，他也算不得冤枉。
到底是他不曾派人查明，才有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