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掌柜的頓時愣住。
竟然這麼快就露餡了！
腦中閃過無數個藉口，忽地靈機一動：「小的是覺得既然是世子妃能拿出來的菜餚單子，定然是福錦樓的，總不可能是別家的吧？」
然而杜常月卻是心知肚明。
此人昨夜才剛看過福錦樓的菜餚單子，自然能看出來這是福錦樓的！
「楊掌柜的倒是聰明，可既是聰明，又怎會看不出來這單子上的不同？」杜常月抬手一指：「福錦樓冬日裡熱湯居多，只因福錦樓最擅煲湯。」
說著便又抬手指向楊掌柜的寫的那些菜餚。
「可臨福樓呢？楊掌柜的可知臨福樓最擅什麼菜、什麼湯？」
楊掌柜的還真不知道。
杜常月卻淡然道：「臨福樓最擅熱菜涼菜，煲湯實在是差強人意，所以這福錦樓的冬日菜餚還是要以菜為主，有五道湯就足夠了。」
「至於這熱菜涼菜，也是頗有講究。」
她抬手指著福錦樓定下的前八道菜，「福錦樓的八道涼菜，四葷四素、四淡四辛辣，素菜皆是冬日的應季的菜，葷菜中有貴的，自是也有便宜的，其定價不同。但有一點，京城百姓來了酒樓中，需得有他們能吃得起的葷菜。」
「再者，葷菜需是雞、魚、豬、羊，四道葷菜。」
被杜常月這麼一說楊掌柜的才恍然反應過來兩張單子的不同。
從葷素、味道、價格，多有不同。
只是他昨日卻都不曾看出來。
若非是杜常月說出來，他還不知要多久才能看懂呢。
「涼菜已經說了，熱菜也就不必再說。一樣如此，葷素皆是照著涼菜來。但冬日裡熱菜多，福錦樓冬日定了十二道素菜，十二道葷菜，攏共二十四道熱菜。這些不必再細說，楊掌柜的定然也能看懂兩家酒樓的菜餚有何不同。」
楊掌柜的連連點頭，「看懂了。」
這下他是徹底看懂了。
言盡於此，杜常月也就不再細說這些菜的事情，反倒是盯著楊掌柜的所寫的其中一道菜，眉目間格外的嚴肅。
她捋了捋手中錦帕，抬眼看著站在她身邊的楊掌柜的。
「楊掌柜的可曾讀過律例？」
「律例？」
楊掌柜的實在不懂，這怎麼又扯到律例上了？
他輕輕搖頭：「不曾讀過。」
杜常月勾唇一笑，「難怪。」
抬手指向楊掌柜的所寫的其中一道菜，她低聲道：「依律食牛肉者，徒三年。」
「啊？這、這還不能吃牛肉啊？」
楊掌柜的擺明是真不知道。
杜常月更是篤定此人以前不曾當過掌柜的，怕是小酒樓的掌柜的也沒做過。
否則也不會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
「牛是用來耕地的，食牛肉著入獄，此條律例是多年前就有的。不僅僅是食牛肉者，就連將老牛賣給酒樓或是屠夫的人，也一樣是要入獄，至少兩年。」
楊掌柜的皺起眉，小聲嘀咕：「可小的家鄉就吃，為何這裡就不能吃？」
他昨夜也察覺到福錦樓的菜餚單子上沒有牛肉了。
故而才覺得若是臨福樓能將牛肉寫到單子上，定然能引來不少客人。
沒想到居然還不能吃！
「偏遠之地，若是偷偷將老牛吃了，無人知曉，倒也不會有人調查。」
牛犢自是捨不得吃。
只可能是吃老牛！
杜常月嘆氣，「老牛耕了一輩子地，到頭來又被吃了，律例都覺不妥，才會為此定下律例。」
聞此言楊掌柜的更是無話可說。
「你若是不信此事，大可問這酒樓中的夥計。那些夥計都知道，牛肉吃不得。」杜常月站起身，收起了福錦樓的菜餚單子。
「冬日菜餚需得重寫，再給你一日，將此事辦妥。」
言畢便直接提腳離開了。
楊掌柜的眼看著她的身影離開，才敢去將自己所寫的菜餚單子收起來。
不遠處的夥計朝他走來。
「掌柜的，如何？今日世子妃可曾說出哪裡不足？」
楊掌柜的心虛的搖頭，片刻後又問：「不能吃牛肉這事，你知道嗎？」
夥計脫口而出：「知道，此事京城人人皆知，小的自是知道。」
可這等事平日裡也不會有人特意問，掌柜的怎麼突然問了？
「掌柜的怎麼問起這個了？有事？」
楊掌柜的將手裡紙張攥緊，生怕被人看見。
走出幾步才裝作淡然模樣道：「沒，只是隨口一問，怕你不記得。」
「這等事小的怎會不記得，但凡是吃一口都是要入獄的。小的可不敢忘。」
夥計跟在他身後，片刻後問：「酒樓冬日菜餚定了嗎？」
楊掌柜的更是心虛，「沒、沒有，此事不急。等我定下冬日菜餚，世子妃准許，到時候我自會告訴你等的。」
可夥計卻一臉疑惑。
「掌柜的定冬日菜餚？」夥計愣了幾息，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可這事都是掌柜的和後廚那些師傅們一起定的，還要問他們擅長做什麼。」
楊掌柜的倏地回頭，一臉震驚。
這事竟然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夥計乾笑兩聲，「掌柜的不會是不知道吧？」
「知道！」
楊掌柜的脫口而出，生怕被看出端倪，「就是覺得前去問那幾位師傅實在是麻煩，不過他們若是不忙，倒是也能去問問！」
說話間故意擺著一臉不耐煩的模樣。
「行了行了，此事你就別問了，去忙你的吧。」
夥計不敢再多問，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楊掌柜的見他走了才長舒一口氣。
當個掌柜的可真是不易！
至少不似想像中那般容易。
彼時福錦樓。
王壯得知杜常月來了，便趕忙前去。
「昨日一事多謝世子妃指點，小的已經將十兩銀子拿到手了。」
說著便將銀子掏出來，雙手奉上。
「這銀子小的不能要，送給世子妃，全當是孝敬世子妃的。」
可杜常月頭也不抬的接著撥算盤，「這銀子說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不必想著給我，收著吧。」
說話間將帳簿又翻了一頁。
王壯見狀腰彎的更狠，「多謝世子妃。」
旋即便慢慢退了兩步，轉而去了後院。
才剛進後院便捏著手裡的銀子看了看，唇角半勾。
平白無故的得了十兩銀子，當真是天上掉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