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負良宵
晚間,鍾氏帶著幾名繡娘來給榮佩蘭量體。
偌大的房間只有榮佩蘭一人,她正拿著一卷雜記看著。
「璋兒呢?」
鍾氏不大相信紀韞璋會自己安安靜靜在書房看書寫字。
榮佩蘭放下書起身相迎,「夫君外出了。」
鍾氏剛想說為何不攔著些,轉念又想到自家那個倔脾氣兒子,就連她都難以撼動,更何況這個剛進門的新婦。
鍾氏嘆了口氣,「算了,不說他了。」
她又指了下,「給少夫人量體,多做幾身衣衫。」
幾名繡娘上前,「見過少夫人。」
榮佩蘭在謝家攏共沒有幾身衣裙,還都在謝家沒有帶過來。
她的身量比謝舒寧矮一點,表姐的新衣裙她都穿著大,她現在身上的還是玉徽園管事媽媽從成衣鋪子買回來的。
「謝母親。」榮佩蘭張開雙手讓繡娘量體。
她也是真心實意地道謝,除了她爹娘,鍾氏算是頭一個關心她的衣食住行。
鍾氏抄手坐在桌邊隨手拿起她剛才看的書翻看了兩頁。
「謝什麼,你是我兒媳,還不緊著你些好東西,還能給誰去。」
這屋子鍾氏來了無數回,書本是絕無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現下窗邊的桌案上好幾本書,看樣子是榮氏看的。
若是那混小子能在榮氏的影響下能認真讀書,日後不要走他父親的武將老路,做一個小官,安穩一生她也是知足的。
「佩蘭。」看著正在量體的榮佩蘭,鍾氏的語氣不自覺的放得柔和了些。
「璋兒是我的獨子,自小就難免嬌慣了些,所以打小他就不愛讀書。」
「可男兒立於世,如何能不讀書。」
「你父親明石居士驚才絕艷,當年伱母親也是京中才女,你也是個好孩子。」
「我也希望你們好好過日子,只是璋兒孩子心性,還望你多提點一些,這一生不求他大富大貴,只望他能自己安身立命。」
鍾氏的一番話說得情深意肯。
榮佩蘭還記得母親臨去前也是這樣拉著她的手,放心不下她,放心不下年幼的幼子。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母親,我會督促夫君,只是人各有所長,若是夫君他……」
榮佩蘭的語氣猶豫了一下,若是鍾氏的期望過高,她豈不是騎虎難下。
鍾氏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紀韞璋那臭小子胸無半點墨,自是不指望著他能去考個進士。
「他有幾斤幾兩我自是知曉,只望著他能讀書收心,日後靠著他父親的蔭恩做個小官就行。」
末了她又補充道,「若是那混小子忤逆不聽,你只管來尋我!」
看著拍著胸脯保證的鐘氏,榮佩蘭會心地笑了,「兒媳明白了。」
她和鍾氏相視一笑,這一刻婆媳間像是達成了某種契約一樣,統一了戰線。
蔭花樓的二樓,頭牌曲姑娘正在彈琴,紀韞璋和將軍府公子靳少毅,薛相爺家的三公子薛景和對月飲酒。
看著一派公子哥喝酒尋樂的場面。
靳少毅,「紀三兒,少傑昨日已經回來了,線索斷了。」
紀韞璋喝酒的手一頓,面上的表情不變,「打草驚蛇了?」
靳少毅皺眉,「並無,很是奇怪,一夜之間,平山縣的販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薛景和斜靠在椅背上,食指和中指夾著酒杯,眉眼上挑,「三兒,哥哥這兒倒有好消息。」
蔭花樓的二樓窗戶大開,三人推杯換盞,煞是逍遙。
謝舒寧站在樓下,果然從窗口就看到了正在喝酒作樂的紀韞璋。
她輕呵了一聲,「紀韞璋,重來一世,莫怪我不顧一世夫妻之情,畢竟咱們也只有夫妻之名。」
「紀三兒,你這才成婚兩日就跑出來喝花酒,就不怕你家娘子生氣?」
靳少毅是燕京出了名的怕媳婦兒的主兒,明明娶的是燕京最具賢名的柳太師次女,卻生生成了一個怕媳婦兒的妻管嚴。
紀韞璋瞥了他一眼,「看你沒出息那樣兒,我紀三公子想出來就出來,想喝酒便喝酒,哪裡還要看一個女人的臉色?!」
「靳大公子若是有這齣息,便不是靳少毅了。」薛景和斜靠著椅背,一雙桃花眼卻瞧著曲姑娘。
三人中唯一沒有娶妻的人,人在花叢過,片葉不沾身,說的便是薛三。
曲姑娘一曲畢,正好聽到兩人的話。
「紀三公子好生無情,奴家可要替紀少夫人難過了。」
曲姑娘眼波流轉,聲音也如黃鶯婉轉,「常言道,女子成婚便是第二回投胎,夫君是圓是扁,也得婚後才能得知。」
「紀三公子若是平日裡給奴捧場,奴自是歡欣鼓舞,若是以另一女子的傷心換公子,恕奴不願招待。」
說完曲姑娘抱起琴就離開了房間。
「誒!!!」
紀世子伸長的手停留在半空,曲姑娘的裙角消失在門口,第一回有人要趕他紀三公子走!
門口出現一個青衣小廝,靳少毅看到後站了起來,然後拍了拍紀韞璋的肩,「韞璋,新婚燕爾,莫辜負良宵。」
說完便撩開步子趕緊走,「我得走了,不然柳亞茹又要把我鎖門外了!」
靳少毅走了,薛景和也站了起來,手中的摺扇啪地一下打開,眼中滿是戲謔。
「大哥都走了,我就更不能留了,日後弟妹尋麻煩來,我可擔待不起。」
「!!!」
紀韞璋只能眼睜睜看著好友都跑了。
原本熱熱鬧鬧的房間,一下變得空蕩蕩的。
紀世子張大的嘴還沒有合上,不是!他出來喝酒,和成婚有何關係?!
氣得他端起桌上的酒壺就往嘴裡倒,壺裡卻連一滴酒都沒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曲姑娘特意交代了,叫了半天,也沒人來添酒。
原本聽曲兒喝酒心情頗好的紀世子,這下帶了一肚子的氣回到了玉徽園。
榮佩蘭將玉徽園的臥房重新布置了一番,將窗子下的桌案換成了一張大桌,屋裡的博古架換成了書架。
若不是還有一張拔步床在,紀韞璋都以為自己走錯路到書房來了。
他不悅地皺起了眉,本就一肚子氣的他,看到這麼老些書,更是火上添油。
「誰讓你動我房間的。」
榮佩蘭卻像沒有看見他的火氣一樣,只是將一杯茶放在他手裡。
「母親說要教我管家,帳本太多,我想著在這裡方便,便都放在這裡了。」
「書房那麼寬敞,還放不下這些玩意兒?!」
榮佩蘭又從腰間的荷包里拿出一顆蜜棗塞他手裡。
「書房自是能放下,那不是房裡方便些麼。」
紀世子捏著手中的蜜棗不自覺地扔進嘴裡,又喝了杯茶水下肚。
就這樣一顆蜜棗一杯茶,再加上三言兩句,他像炸毛的獅子似乎被撫平。
眼前的人正笑眯眯地仰頭瞧著他,嬌俏的人兒還不夠他肩高,光潔的額頭是瑩白色,小小的耳垂上掛著珍珠耳飾,更是襯得她脖頸白皙。
她生得溫婉漂亮,像一支帶著露珠含苞待放的荷。
不知為何,他的腦海里是靳少毅那句「新婚燕爾,莫辜負良宵」。
眼瞧著紀世子的平順了下來,榮佩蘭唇邊點點笑意,頑劣麼?也不難搞定。
「世子,你說過我們做相敬如賓的夫妻……呀!!」
盯著眼前人的水潤的紅唇一張一合,他一把將人橫抱起,馨香滿懷。
紀世子這會兒才覺得酒意上頭,明明只是平日裡一半不到的酒量,今日卻覺得醉得厲害。
「娘子,你說得對,房裡方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