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面鏡子

  李曉華帶著皮手套,在沙地上寫道:

  「你認識這個人?」

  她必須帶著手套,否則她的手指觸碰到沙土,將無法移動。

  穀雨點了點頭,說道:

  「留言的人我認識。」

  一邊說著,他還在還在用手指在屍體上輕輕彈動,那次聲波的震動,把屍體內外結構完全展示在穀雨的腦海之中。

  這具屍體很完整,除了被放血和太陽穴的致死傷外,並沒有其它的缺失,找不到更多的線索。

  穀雨很納悶:

  「為什麼要給屍體放血?為什麼留下一個帶著水汽的瓶子?為什麼留下一個罐頭盒?」

  李曉華在沙地上繼續寫道:

  「屍體是誰?」

  穀雨搖了搖頭,道:

  「不知道,但應該是我們的敵人,不過現在是刻意留下來的坐標。」

  李曉華指著屍體脖頸處的刀傷,在地上寫道:

  「傷口處,有唾液的成分。」

  穀雨眼皮一顫。

  這樣的線索,也只有若木的體質才能直觀的看出來,自己的次聲波是無法聽到的。

  但這無疑是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線索。

  傷口處有唾液成分,那麼就證明有人在那裡飲血。

  但,屍體下面壓著的礦泉水瓶現在依舊有水汽,就證明裡面還有水。

  那個罐頭盒內的油脂還沒有完全乾燥,證明那裡面也有肉。

  那麼,為什麼不喝水吃肉,而是飲血?

  穀雨想不通,但是他不急,他很清楚,前面的路上,依舊有著這樣的屍體。

  「走吧,半天的路程,還會有下一具屍體。」

  他與別人不同,因為他的次聲波覆蓋範圍,可以讓他少走很多冤枉路,這是別人無法比擬的優勢。

  穀雨走半天的路程,其他人要走一天,因為他們要尋找那屍體的坐標。

  說罷,對著李曉華道:

  「我渴了。」

  沒有多餘的話,李曉華輕輕的解開外套,露出溝壑,閉上眼睛,感受著穀雨埋首其中。

  這是一具比人還要敏感的身體。

  *********

  一具屍體旁。

  同樣優良材質的防風衣,破損嚴重。

  一樣的腕錶,帶著閃電般的裂痕。

  這已經是第十三具屍體。

  腿姐不用計算就知道,自己在費仁美暈死被發現的瑪依努爾村西北兩公里處開始,已經走了十三天。

  她已經不需要尋找,很自然的把手伸到屍體下面,柔軟的沙子讓她不需要移動屍體就能伸到下面。

  很快,一個裝滿水的礦泉水瓶和一盒罐頭出現在她的手中。

  冰涼的水,讓乾燥了一天一夜的身體瞬間恢復了神采。

  牛肉的熱量,讓腿姐疲倦的身體再次有了動力。

  只是,她腿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糜爛。

  她沒有痛覺,但是還有知覺。

  然而,那隻左腿,已經有一半徹底失去了知覺。

  她很清楚,這樣下去,自己會死在敗血症上,但是她不怕,她只希望自己能活著走到那幾個人面前,告訴他們,自己從來沒有放棄,沒有放棄對他們的承諾。

  「刷!」

  她撕下了本子上的一張紙。

  那上面,寫著娟秀的幾個字:

  「我感覺危險越來越近了,似乎就在我身邊,只需要再向前走,很近很近,我就無法回頭,不,我已經無法回頭,祈禱你沒有看到這張紙,因為那樣,你也將無法回頭。」

  ************

  一具屍體旁,這已經是他們幾個遇到的第六具屍體。

  凌冬至看著手裡的紙條,依舊是日記般的語氣。

  「我知道你不會來,其實你不知道,我很高興你沒有來......」

  簡單的幾個字,很溫情,帶著失落和盼望。

  但,凌冬至只看到了這字裡行間昭示的危險。

  他們正走在一條通往無比危險的道路上。

  「凌先生,咱們得往回走了,後備箱裡面的汽油不多了,咱們現在往回走,最多能回到瑪依努爾村附近,再向前走,就沒法回頭了。」

  凌先生,把紙條塞回瓶子裡,再次放到屍體身體下,淡淡道:

  「我沒準備回頭,繼續出發。」

  大川二話沒說,走回駕駛室,打火。

  老塔欲言又止。

  他很清楚沙漠的危險,這樣下去,過幾天後,他們將只能靠著步行前進。

  而這裡,是死亡之海。

  他想回去,但是張了張嘴,終究沒能說出勸阻的話來。

  而李曉華,面無表情,似乎對走入死亡之海沒有任何內心的觸動。

  是自信還是淡然?

  或許都不是。

  她看向老塔的目光,那偶爾一瞬的目光,依舊冰冷森殺。

  *********

  「我距離她很近了,不足半天的路程。」

  穀雨拿著還能看到水珠的礦泉水瓶說著。

  手裡的字條還有些濕潤,上面寫著娟秀的字跡:

  「我感覺危險越來越近了,似乎就在我身邊,只需要再向前走,很近很近,我就無法回頭,不,我已經無法回頭,祈禱你沒有看到這張紙,因為那樣,你也將無法回頭。」

  穀雨笑了,很久了,他都沒有笑過。

  「危險距離你越來越近了,但是,我距離你也越來越近,別怕,我來了。」

  他能讀出鈺慧內心的糾結。

  那所謂的祈禱,上帝聽不到,因為上帝聽不懂人類內心的矛盾。

  祈禱看不到,其實也是祈禱能夠看到。

  這就是人的矛盾,天下最複雜的事物。

  穀雨望著前方,對著李曉華道:

  「我能感到,危險就在前方不遠處,你能聽到嗎?那裡有一面鏡子,無比的巨大,接天連地,那是另一個世界。」

  李曉華聽不懂,在地上寫到:

  「什麼世界?」

  穀雨淡淡笑道:

  「他們都以為,只有慧眼能看到這一切,但是他們錯了,風聲一樣可以暴露一切,他們不懂八面來風的神秘,神也不懂。」

  說著,向前走去。

  李曉華緊跟穀雨的腳步。

  她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穀雨到這裡來幹嘛,但是她只能跟著他走。

  回頭路,穀雨沒有。

  因為穀雨沒有,所以李曉華也沒有,因為穀雨不會讓她離開,他需要水。

  肆虐的風暴來的那麼突然。

  就在他們向前走了每幾步之後,就看到前方的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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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身後的天依舊艷陽高照。

  那風暴距離他們如此之近,似乎就在百米之遙,滾滾的向著他們壓過來。

  李曉華的身體瑟瑟發抖,那尾巴哪怕有褲子擋著,依舊緊張的筆直。

  下意識的,她轉身就要往回跑。

  但是卻被穀雨無情的拉住了手臂,同時她聽到了穀雨低沉的聲音:

  「別怕,那是一面鏡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