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孕婦

  「哐哐……哐哐……哐哐……」

  一列軌道列車行駛在高架上,就像一條發光的長蟲,貫穿了整個昏暗的城市。

  列車第三節車廂,身穿毛領皮衣的曲燼,坐在靠近門的座位上,看著今天的報紙。

  報紙上的頭條,是醒目的一排大字。

  「挖眼怪人第十九次作案」

  配圖是一張以俯角拍攝,仰著頭的小女孩兒。

  她的眼窩發黑,向內深深的凹陷,有一條明顯的縫隙。

  從圖片上看,這個被人挖去了眼球的小女孩兒,正絕望無助的「注視著」曲燼,微微張開的嘴,好像在無聲的吶喊。

  這是第十九個受害人。

  之前十八個受害人的照片,排成一字型,以較小的篇幅,排在小女孩兒圖片的下面。

  這些人跟小女孩兒一樣,全都被人挖去了雙眼,眼窩向內凹陷。

  他們各個年齡段、各個職業都有,沒有什麼共同點,也沒有任何交際。

  有的是工地上的小工、有的是醫院的護士、還有家庭主婦、看門的保安……

  文案的描述,跟之前十八個受害人一樣。他們正在做各種事情的時候,就感受到周圍變得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接著他們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然後好像有人從他們身後出現,用雙手的大拇指頂住他們的太陽穴,食指和中指,將他們的眼珠扣了出來。

  詭異的是,眼珠被那雙手拿到了他們的正前方,他們能通過被挖出眼珠的視角,看到自己臉上的痛苦和恐懼。

  「呲!」

  軌道列車長長的剎車聲響起,列車慢慢停下。

  「西村站到了,請依次下車……」

  車廂內,傳來了甜美少女的語音播報。

  曲燼放下報紙,抬頭看著先下後上的人群。

  現在是下班時間,人流很多。

  有人西裝革履、有人背著雙肩包、還有人手裡提著裝飯盒的袋子。

  只是每一個人的眼中,好像都沒有神采,只有疲憊和匆忙。

  一個年輕孕婦挺著碩大的肚子,這時候上車了。

  曲燼將報紙折起來,起身把座位讓給她。

  年輕孕婦投來了一個善意的笑容,說了聲謝謝後就坐下。

  列車啟動,哐哐的軌道摩擦聲再次響起。

  曲燼一手拿著疊好的報紙,一手拉著車廂內的扶手,安靜看著窗外。

  列車一次次停靠,車廂內的人越來越少。

  到了最後一站,曲燼依然抓著扶手,靜靜站著。

  隨著長長的剎車聲,電子播報響起:

  「終點站時代廣場到了,請所有乘客依次下車……」

  所有人起身,向著車廂外走。

  曲燼面前的孕婦正扶著腰艱難起身,這時一個蹦蹦跳跳的小朋友,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腿。

  曲燼強有力的手,把她的手腕抓住,她才沒有摔下去。

  「阿姨對不起!」

  小朋友看到後,連忙道歉,眼神委屈巴巴。

  孕婦有些生氣,但是看到面前的小朋友,她就想到她肚子裡的孩子,或許有一天也這麼調皮。

  她溫柔的笑了笑:「沒事,下次要小心一點哦。」

  小朋友在他家長訓斥了幾句後,規規矩矩的下車離開。

  這時車廂內,只剩下了曲燼和這個孕婦。

  「謝謝!」

  比他矮了一頭多的年輕孕婦,再次對著他道謝,然後準備下車。

  但她卻發現,曲燼的手指,依然緊緊將她的手腕抓住。

  年輕孕婦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你……你抓痛我了。」

  曲燼注視著她,沒有鬆手。

  年輕孕婦有些害怕的用力拽了拽,但曲燼的手指就像是鐵鉗,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隨著一道氣壓聲,列車的門自動關閉。

  「你要幹什麼!」

  孕婦開始慌了,試圖從曲燼的手裡掙脫。

  她劇烈的動作,似乎還動了胎氣,讓她的肚子強烈不適,臉色也變得漲紅。

  曲燼將她一拽,然後「嘭」的一聲,勢大力沉的一腳,踢在了她的肚子上。

  明顯都能看到,年輕孕婦的肚子深深凹陷了下去。

  她的身體往後倒飛,落地後滾出了七八米,後背撞在車廂連接處的牆壁上,才停下來。

  「啊!」

  她的嘴巴長大,捂著肚子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喊,然後她的身軀開始抽搐。

  仔細看,孕裝下面已經流了一灘殷紅的鮮血。

  年輕孕婦用盡全力,才慢慢抬起頭,看向了遠處那個年輕男人。

  身量很高,眼神很冷。

  「你為什麼要踢我……」

  她發出了氣若遊絲的質問。

  「你為什麼要踢我……」

  「你為什麼要踢我……」

  質問聲連續不斷。

  曲燼只是靜靜看著她,一米八八的身高,在列車內白燈的籠罩下,投下了一道剛好到她面前的陰影。

  「你為什麼要踢我……你為什麼要踢我……」

  孕婦的質問越來越冷,越來越悽厲。

  「滋滋……滋滋……」

  這時列車內的燈光,突然開始閃爍。

  「你為什麼要踢我!」

  孕婦的聲音,變成了混響,其中重疊了一個男人的重音。

  隨著燈光一個劇烈的閃爍並亮起,她竟然鬼魅一樣站了起來,雙腿之間,還在滴滴流血。

  對此她視而不見,遍布血絲的雙目,死死盯著曲燼。

  只見她將孕裝裙一撕,發出了嘶啦一聲,露出了高高挺起來的肚子。

  她的肚皮在蠕動,好像有什麼生命力強悍活物,在其中憤怒掙扎。

  然後她的肚皮上,突然印出了一張人臉。

  這張人臉只能看到模糊的五官,然後凹陷的嘴巴一開一合,質問曲燼:「你為什麼要踢我!」

  說話的,已經是一個詭異男人的聲音。

  曲燼站在原地,依舊無動於衷。

  孕婦的肚皮,突然從兩旁裂開了,其中有一個嬰兒身軀,頭顱是一個醜陋男人的胎兒。

  胎兒連著臍帶,從孕婦裂開的肚子中激射了出來。

  對方衝到了車廂的中部,依靠臍帶懸浮在半空,微微晃動間,渾身上下流淌著散發惡臭的黃色粘液。

  他看著曲燼,面目猙獰的質問:「你為什麼……要……踢……我!」

  列車內的白燈,這時在瘋狂閃爍。

  年輕孕婦站在後方,挺著裂開的肚子,雙目冰冷怨毒,也在注視著曲燼。

  眼看曲燼沒有懼意,飄在半空的醜陋男人,將嘴巴張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露出了上下兩排細密的灰色尖牙,對著前方古井無波的他沖了過來,靠近後一口咬下。

  曲燼終於有了動作,眼看醜陋男人幾乎到了面前,他微微開口,輕輕吐出了一個字。

  醜陋男人隱隱聽到,他說的那個字,是「死」!

  幾乎是話音一落,醜陋男人眼前一黑,雙目瞬間失去了神采,連接著臍帶的身軀,嘭的一聲砸在地上,滾落到了曲燼的腳邊。

  後方的年輕孕婦,也應聲而倒。

  臨死前雙目怒睜,有濃烈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