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始練

  鄒芳一襲藍袍,執白玉拂塵一動不動站在書房門口。

  書房內,楚致淵懶洋洋坐在軒案後,看著微微躬身的馮錫,看到他臉上的苦笑。

  不問便知出了岔子。

  「沒追著?」

  楚致淵喝一口茶,慢條斯理的問。

  「稟世子爺,奴婢無能,讓他們逃了。」

  「那倆傢伙如此厲害?」

  先天與宗師有境界差距,有蹍壓之勢,竟然逃得掉,足見這兩人的厲害。

  「易容術出神入化,鑽進人群的同時改頭換面,氣息也同時變化,瞬間便消失無蹤。」

  楚致淵再喝一口茶,若有所思。

  這便是特殊的奇功異術了。

  在武學如此昌盛的世界,一門針對追蹤的反追蹤秘術並非不可能,但也絕對罕見。

  這兩人的身份越發不尋常。

  他想了想又問:「他們可發現你了?」

  「應該沒發現奴婢。」

  「是朝廷的人?」

  「……」

  「兩個都是朝廷的人?」

  楚致淵皺劍眉,盯著他。

  馮錫迅速回答:「另一個應該不是鎮武司的高手。」

  鎮武司的高手有兩個來源,一路是軍中高手,傳承於軍中,另一路是四大宗的高手。

  馮錫他能斷定其中一人是鎮武司的高手,另一人不是。

  「鎮武司……」

  楚致淵站起身,在軒案前負手踱步。

  當今天下武學修行之風盛行,宗門林立,四大宗八大派三十六門,還有繁星般的小門小派,熱鬧非常。

  可論實力,朝廷才是最強的。

  朝廷設立鎮武司,專門應對武林高手的作奸犯科。

  鎮武司脫離朝廷的官僚體系,受皇帝垂直指揮,地位超然。

  鎮武司的高手監視自己應該是皇上的旨意,不知其用意但應該沒危險。

  但另一個不是鎮武司的,那就不能不小心了。

  「世子爺,我們府內最精擅追蹤與跟蹤的是梁冠傑,明天讓他跟奴婢一起如何?」

  楚致淵揚聲道:「鄒芳,讓梁冠傑過來。」

  「是。」

  鄒芳很快帶進來一個胖壯中年。

  胖壯中年身穿錦袍,一臉笑容如彌勒佛似的,不像武林高手反而像是富家翁。

  他進了書房抱拳笑呵呵的行禮。

  楚致淵坐回軒案後:「老梁,你明天去跟一下十叔與十三叔的世子,看他身邊有沒有跟蹤之人,……小心點兒,別被發現。」

  他忽然想到一點,這些人是只跟蹤自己呢,還是也跟蹤別的世子,如果也跟蹤其他人,就沒必要太緊張,如果僅跟蹤自己,那就得萬分小心了,甚至要主動出擊。

  這才是更重要的。

  比起馮錫的宗師境,梁冠傑只是先天,當然要選馮錫在自己身邊。

  「世子放心,小事一樁。」梁冠傑拍拍胸脯,咧嘴笑道。

  楚致淵看向馮錫:「府里可還有跟蹤高手?」

  馮錫遲疑。

  楚致淵知道那就是沒有了,扭頭看向梁冠傑。

  梁冠傑撓撓後腦勺,搖搖頭:「公子,咱府里原本有兩個,可他們五年前便出府回老家做富家翁去了。」

  「那從你那些同袍里找幾個幫忙。」

  梁冠傑曾是鷹揚營的精銳,精銳的朋友當然少不了精銳,他在京中不乏厲害的戰友。

  「這個……」梁冠傑一臉為難。

  楚致淵哼道:「交情不夠還是臉面不夠?」

  梁冠傑撓撓頭,嘿嘿笑道:「倒是有三個老夥計,都在城衛衙門當差,有職責在身的,不好勞煩他們。」

  「品性如何?」

  「都是直爽人,壞在一張嘴上,不然不至於混成如今這般模樣。」

  「請他們幫忙,告訴他們,我們府衛有空缺。」

  他深感府里人才的短缺。

  精於跟蹤的人才看似在軍隊之外沒什麼大用,其實能發揮奇效。

  任何時候,情報都是至關重要的。

  慶王府雖然沒落,但那要看跟誰比,府衛的俸祿至少是城衛的三倍,何況比起城衛的忙碌繁瑣,府衛清閒得多,操心得少,有更多時間與精力修行,可謂是上等美差。

  如果慶王府還是當初的封禁狀態,那無異於坐牢,這三十年已經走了四分之一的府衛。

  現在慶王府已經解封,儘管沒落也是皇子王府,絕對有人爭著搶著做府衛的。

  梁冠傑頓時雙眼放光,用力拍胸脯:「嘿,世子,包在我身上!」

  楚致淵看向馮錫:「馮總管,讓他們三個幫你,摸清那傢伙的跟腳!」

  「是。」馮錫肅然點頭。

  楚致淵道:「老梁,把那三位的情形跟馮總管說清楚,別出岔子,這次的事很重要。」

  「世子放心!」梁冠傑再次拍胸脯。

  楚致淵端起白玉茶盞。

  梁冠傑抱拳告辭,退了出去。

  馮錫在楚致淵的眼色中留下。

  楚致淵放下白玉盞,看向馮錫,表露出了疑慮。

  馮錫知機的道:「老梁愛說大話,行事還是很穩當的。」

  鷹揚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是軍中精銳中的精銳,否則退伍了也進不了王府。

  楚致淵頜首:「弄清老梁那仨朋友的底細。」

  真要收進王府,需要身家清白,沒什麼隱患。

  「奴婢明白。」馮錫肅然點頭。

  人心易變,他們是老梁的同袍,可未必沒有別的心思,還是要查一查的。

  楚致淵擺手。

  馮錫躬身退了出去。

  楚致淵來到院子裡。

  牆根下是一片片竹林,清風一吹,簌簌而響,聽濤院之名便來自於此。

  院內燈籠數串,照得明亮。

  燈光下的碧竹灑下一片片疏影。

  夜空繁星點點,明月藏在幾片烏雲內,將烏雲的稀疏處照得宛如一層層銀鱗。

  他怔然看了半晌。

  這一輪明月,是不是自己前世的那一輪明月?

  這個世界與自己上一個世界有何關聯?

  怔然思索與觀賞中,烏雲輕盈飄走,現出冰輪般的明月。

  溶溶月華從天空灑落,落進院內明亮的光芒中。

  他倏的一閃,消失在原處,下一刻出現在一丈外,再一閃,到了三丈外。

  身形在院內一閃一爍,每次閃現都跨過三丈左右。

  咫尺天涯步法已然小成。

  咫尺天涯步運功路線複雜,要想讓內力沿這樣複雜的路線運轉,並熟極而流不出岔子,要分兩步。

  第一步是開拓。

  以內力開拓出這條路線。

  這條路線既不在十二正經也不在奇經八脈內,而是在身體內另闢經脈踐張。

  從某一穴道到下一穴道再到另一穴道,一路穿過三十二處穴道,最終導向雙腿湧泉。

  丹田處存蓄的內力每經過一處穴道便發生一次改變,經歷三十二處穴道三十二次改變後,與小紫陽訣修煉出來的內力已截然不同,可令身體輕盈而迅猛,瞬間爆發出強大力量。

  第二步便是熟極而流。

  開闢出心法路線之後,還要嫻熟自如,要閉著眼不必分心便能順暢流轉,要下意識的運轉,化為喝水吃飯一般的本能。

  做不到這般,廝殺之際一緊張便易出岔子,輕則停滯,重則受傷,生死廝殺之際來這一下,無異自殺。

  他發現自己變異的不僅僅是五官,還有大腦。

  否則不會輕鬆接納五官延伸帶來的龐雜而浩瀚的信息流,毫無頭暈腦漲之感。

  不知不覺便有了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繁複的運功路線,他一遍便記住,三遍下來已然熟練,十二遍過後,已經形成本能。

  不必特意分心去搬運內力,宛如旁人練了數十年般熟練。

  他搖頭感慨,自己確實是練武奇才。

  所謂奇才,是別人需要耗費大量時間才能做的事,他卻毫不費力氣的做到。

  這意味著,別人一輩子可能只能精通兩三門武功,自己卻能精通無數門武功。

  他隨後搖搖頭,最根本的還是境界,境界跟不上,徒有五花八門的奇功絕學,也只是花架子而已。

  大部分精力還是要專注於內功心法修行,專注於提升境界。

  隨後的時間,他身形繼續閃爍不休,跨越距離從三丈升到四丈,五丈,然後不再增加。

  限於內氣的純度,五丈已然是極限。

  想要再提升就得提升內氣的層次。

  他隨後讓鄒芳拿一柄長劍過來,繫到腰間,一次一次的拔劍出鞘刺出,越來越快。

  不知不覺中,明月已然西移。

  夜色越發深濃。

  他腰間寒光一閃,劍已刺在半空,奇快絕倫。

  大雪崩劍訣已然練成。

  不管是咫尺天涯步還是大雪崩劍訣,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屬於爆發式武功。

  追求的是迅奇。

  這是他針對自己的特點所選。

  有鄒芳與郭馳兩個宗師在,他只需施展咫尺天涯步避開一擊或者第二擊,鄒芳與郭馳不會容許對方出第三招。

  大雪崩劍訣是凝周身修為化為一劍,一劍定生死,配合超感,洞察對方弱點判斷自己出劍時機,再加上咫尺天涯步加速,可將威力發揮到最大。

  他心勁一松,頓感周身無一處不疼,經脈承受太多的衝擊,便要裂開一般。

  抽著冷氣躺到榻上,疼痛難當睡不著覺,需得轉移注意才能減輕痛苦,於是凝神專注於玉鎖金關訣。

  隨即嘆一口氣。

  難怪至今沒人練成這玉鎖金關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