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峰與四名小吏拎著數個黑色匣子進來。
黑鐵鑄成的方形匣子,長寬皆一米,黑漆漆的,給人堅固沉重之感。
他們進出數次,一共提進來十三個匣子。
隨著他們進來的還有一個狹長馬臉的中年男子與一個圓臉中年。
狹長臉中年雙眼不大,精神十足,進來之後一臉諂媚笑容,抱拳躬身:「世子爺。」
楚致淵笑道:「馬大人,有勞。」
「世子爺用得到小人,是小人的榮幸!」馬天和一臉諂媚笑容,笑得像菊花綻放。
旁邊圓臉中年頗為矜持,只是抱拳行禮,一言不發。
楚致淵點點頭沒再多說,來到這一堆密匣近前看了看。
馬天和與圓臉中年各取出一把長鑰匙,兩把鑰匙同時插進孔內,一一打開了這些漆黑鐵匣。
一份份卷宗由鄒芳呈到他跟前,他迅速翻閱。
看完一份便收到軒案上,待看完匣內所有卷宗,馬天和便將其歸整好重新放回密封匣內,由他與圓臉中年一起合起匣子,插入兩把鑰匙反向轉動,徹底將其鎖閉。
楚致淵一一看過所有卷宗,閉上眼睛想了想,滿意的點點頭,沖馬天和與圓臉中年頷首。
兩人指揮跟過來的小吏開始往外搬密封宗卷匣子。
待送走了馬天和與圓臉中年後,楚致淵負手在屋內踱步。
……
厚土教上一代教主有兩子,一個馮炎,一個馮昌。
兩子皆為一時龍鳳,資質極高,各自在不同地域傳教。
老教主臨終前,小兒子馮昌沒能趕回來,只有大兒子馮炎在身邊,於是將教主之位傳與了大兒子馮炎。
這位便是這一代的教主。
小兒子馮昌其實是被馮炎花銀子請了碧羅樓的殺手於半路刺殺,受了重傷差點兒沒命。
待馮昌拖著重傷之軀趕回,塵埃早已落定,新一任教主早已繼位。
馮炎繼教主之位,馮昌做了長老。
馮昌天資驚人,在教內有極高威望、
教主馮炎自然不放心他,一直在想方設法削弱其威望與權力,最終惹急了他,盜了地龍珠不知所蹤。
沒了地龍珠後,厚土教並沒有衰落,反而更加強盛。
百年之後的今天,地龍珠重新現世。
厚土教頓時開始追索。
儘管地龍珠在剛剛出了大宗師的飛花劍派手中,仍舊沒放棄追索,千方百計的討要。
這些都是監察司的記錄。
地龍珠的歸屬,確實是麻煩。
地龍珠是屬於教主信物之一,理論上說,確實應該歸還,當然也可以在歸還的時候討要一些好處。
可偏偏是馮昌盜走的,最終被人機緣巧合遇上撿到了。
已經隔了一層,並非他們偷的,只是因緣巧合奇遇撿到的,且馮昌已經註明留賜有緣,那就沒必要歸還厚土教了。
各有各的道理,就看站在哪一頭了。
……
監察司的卷宗里還註明了厚土教重要弟子的日常交往,與何人有密切往來。
便能發現厚土教的高層與朝廷的高層交往密切,根由便是淮王府。
厚土教教主之女很受淮王爺寵愛,時常帶在身邊,愛屋及烏之下對厚土教也極好。
據說有望成為淮王側妃。
那些與淮王府瓜葛極深的官員,與厚土教的關係自然也不俗,經常走動。
而除了與淮王一系的官員,厚土教跟四大宗的關係也不錯,很多都跟四大宗弟子是朋友。
楚致淵仿佛看到了一張大網。
厚土教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織了一張大網,網中既有朝廷官員也有四大宗。
楚致淵越發好奇。
厚土教兩個弟子廢飛花劍派弟子,到底是為了逼他們還地龍珠呢,還是為了打擊飛花劍派的威望?
可惜的是,卷宗上沒有更多地龍珠的記載,只說是教主信物之一,未說妙用。
現在知是修行的利器,是輔助修行珍寶,對厚土教極重要的,而不僅僅是教主信物。
馮志浩那般天才人物若有地龍珠相助,絕對突飛猛進,尤其是敗在自己手上之後,馮志浩恐怕更渴望地龍珠。
厚土教一定不會罷休。
一方面是直接逼迫,另一方面恐怕會通過朝廷或四大宗來給飛花劍派施加壓力。
飛花劍派擋得住這一次,能擋住下一次嗎?
宋飛瓊如果知道了這些還會出手嗎?
地龍珠,一切都因為這地龍珠,果然寶物會引起血雨腥風的。
他思索再思索,忽然冥冥中生出一種奇異直覺,這地龍珠對自己很有用。
他頓時精神一振。
自己有地元訣天元訣,地龍珠對自己用處不大才對,怎有這種奇異的直覺?
他篤信自己的直覺,便生出見一見這地龍珠的心思。
……
「大人!」高凌峰在屋外揚聲道。
楚致淵道:「進來。」
高凌峰托著一份密蠟封著的卷宗進來,雙手呈上:「這是鎮武司轉過來的公函。」
鄒芳上前接過來,打開後檢查一番,方將這一摞信箋呈給楚致淵。
楚致淵接過來一一翻看,一共十三個人的口供,除了被逮起來的四人,還有當時的親歷者。
這十三人的呈述中,清晰記錄了當時發生的一切,包括每一句話都問出來了。
通過這些記錄,當時的情形清晰還原。
楚致淵搖頭。
依照這上面所寫,確實是厚土教弟子挑釁在先,但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對勁。
畢竟誰碰到那情形都會忍不住發怒,好像被戴了綠帽子,忍得住才怪。
裡面竟然提及了地龍珠,雖然沒說出地龍珠的名字,卻說了這件事,罵飛花劍派是賊。
如此說來,並非是為了打擊飛花劍派的名望,而是為地龍珠。
這還好一點兒。
十三份口供中,鎮武司的人故意問及四大宗弟子,這十三個人都沒見到四大宗弟子在珍瓏書館。
能初步斷定,這後面沒四大宗的背影。
那就是純粹的地龍珠之爭。
這讓他鬆一口氣,避免了宋飛瓊與四大宗對上,避免了朝廷的劇烈動盪。
大宗師之間如果有恩怨,影響太大,影響也極悠遠。
明確了只是地龍珠之爭,那倒好辦了。
他想了想,坐回軒案後,讓鄒芳研墨,提筆一氣呵成寫了幾張紙,吹了吹,塞進信封里,以蜜蠟封好。
最後遞給高凌峰:「高大人,把本官的呈文,呈給郎中大人吧。」
「是。」高凌峰肅然點頭,接過信封,抱拳離開。
楚致淵鬆一口氣。
涉及到大宗師,自己這個員外郎只是副職,不能自作主張。
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呈給上官,自己這個員外郎的職責就盡到了。
他負手出了禮部的衙門,信步往外走,走著走著,來到了一條幾乎沒過來的大街。
三福大街。
飛花劍派的弟子們暫時居住在這裡。
楚致淵在來這裡的路上,順便繞了一個彎,來到真一教的教壇所在附近。
他一直想弄清楚,這些教派到底有沒有暗修香火之道的,是不是在犯朝廷的忌諱。
真一教的教壇是一處大宅院,開闊不輸於厚土堂,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信眾們信奉的是大道唯一。
天地萬物終歸於一,那個真正的一。
真一教追求的是永恆的大道,真正的萬物之源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那個一。
世間的一切皆為表相,想要找到那個一,便要摒除表相,回歸本質,尋找本質中的本質,至純至真的那個一。
而追尋真一之法便是觀照法。
以明月為本尊,觀照當下,觀照心海,觀照魂魄,從而一層一層剝落表相,堪破萬象,得見那個唯一。
而這觀照之法是一輪明月為觀想本尊。
那座教壇內供奉的便是一輪明月。
楚致淵所見,這一輪明月與夜空的明月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