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處置

  楚致淵頓時皺眉:「厚土堂?」

  「正是厚土堂!」高凌峰冷笑連連:「傲氣沖天,就知道他們有一天會闖大禍!」

  楚致淵坐回軒案後,擺擺手:「高大人,坐下具體說說。」

  「是。」高凌峰抱拳,坐到台階下的太師椅中。

  「來人,上茶。」楚致淵揚聲道。

  一個小吏很快進來奉上茶。

  高凌峰接過茶盞,揭蓋輕啜一口後放到桌上,清了清嗓子,沉聲道:「此事發生於昨晚。」

  「嗯。」

  「昨晚厚土堂弟子與飛花劍派弟子在一個書館,因一個女子而起爭執,最終大打出手,兩個飛花劍派弟子受傷,一個輕傷一個重傷,兩個厚土堂弟子輕傷。」

  「一共多少人參與?」

  「兩個飛花劍派弟子對上兩個厚土堂弟子,那珍瓏軒的玲瓏姑娘是厚土堂一個弟子的相好,結果跟飛花劍派一個弟子吃酒時,厚土教的弟子恰好過來,兩邊先是吵起來最終打起來,……嘿,這些武林中人都是這德性,動不動就拔刀相向,不見血不罷休!」

  「飛花劍派重傷那個傷得多重?」楚致淵問。

  「斷了胳膊,流了不少血,人算是廢掉了。」

  「性命無礙吧?」

  「總算沒出人命。」

  「那還好。」

  楚致淵鬆一口氣。

  出人命與沒出人命,性質是截然不同的,就像前世的刑事案與民事案。

  「人呢?」

  「都扣在鎮武司了。」

  「鎮武司要如何處置?」

  「這種事,沒出人命且是宗門糾紛,鎮武司先要看我們宗武司的意思。」

  「那郎中大人的意思呢?」

  「郎中大人讓大人決斷。」

  「……嘿!」楚致淵笑了,搖搖頭。

  都是老狐狸。

  高凌峰道:「大人,這一次不能手軟,要給他們點兒苦頭吃吃,給他們宗門立一立規矩!」

  「什麼規矩?」楚致淵問。

  高凌峰正了正臉色,沉聲:「所有人,不管是誰,都要遵紀守法,依朝廷的規矩來,否則,弟子不肖,那便要牽連宗門!」

  「這個規矩……」楚致淵搖搖頭:「真要這麼做,恐怕是處處麻煩,無窮無盡。」

  他曾想過,為何朝廷對武林宗門這般縱容,管得這麼松,憑朝廷的力量,甚至可以把武林宗門收拾得老老實實,伏伏貼貼。

  但現實是並沒有,朝廷對武林宗門並不打壓,鎮武司對付的只是那些作奸犯科的。

  他並不知道具體原因,但知道,一定有其原因。

  那麼身為世子,就不該跟朝廷做對,非要嚴整武林宗門,對他們收緊束縛。

  高凌峰心懷天下,稟持正義,想肅清武林宗門的不利影響,卻是一種理想主義了。

  自己跟高凌峰不是一路人。

  大公無私,稟公執法,這固然是好,但自己的目標可不是做一個好官,而是要成為大宗師。

  想成為大宗師,專注於修行,官場職位只是為了立功而獲取修煉資源,更沒必要跟武林各宗較勁。

  和光同塵才是最省心省事的。

  高凌峰沉聲道:「大人難道怕麻煩?」

  「我確實怕麻煩。」楚致淵毫不猶豫點頭。

  「大人!」高凌峰忙道:「大人乃天潢貴胄,何等尊貴,豈怕這些傢伙?」

  「好啦,高大人,」楚致淵擺擺手道:「且讓他們兩邊等著吧,不讓鎮武司放人便是。」

  「那……」

  「看看都有什麼人跳出來。」楚致淵道。

  高凌峰瞪大眼,咽了咽唾沫。

  真要這麼押著人不放,壓力會越來越大。

  飛花劍派不說,會引出宋大宗師,厚土堂呢,恐怕要引出十三皇子淮王爺。

  楚致淵似笑非笑:「高大人,如何?」

  高凌峰並不看好這個主意,說道:「大人三思。」

  「不妥當?」楚致淵笑容更盛。

  「……大人,鎮武司恐怕不想背著這責任。」

  「那如何處置才好?」

  「這個……大人,其實這些事是有前例可循的。」

  「各打五十大板,然後處以重罰?」楚致淵笑道:「一般何等重罰?」

  這高凌峰,雖然耿介卻不是真蠢,不是不知,而是不屑為之,秉持心中的信念。

  自己在通天閣讀過一些宗武司的行事記載,知道處置爭風吃醋爭鬥的前例是怎樣:各打五十大板。

  不理會兩邊誰勝誰負,敗了也沒什麼可說的,只怨技不如人,回去好好練功。

  但沒有直接追索宗門的責任,只針對個人。

  高凌峰太貪心了。

  「扣功。」高凌峰發出一聲冷笑:「功勞才是他們的命根子,是他們的痛處。」

  楚致淵笑道:「四人都扣去兩次九品功?……可有審訊卷宗在?」

  「還在鎮武司走流程,估計要明天才能呈過來。」

  「那就等明天看過卷宗之後再說。」

  沒弄清楚之前,不能妄下決斷,有前例可循,但也要弄清楚是不是能循,是不是真正的爭風吃醋,還是別有內情。

  「大人英明!」高凌峰抱拳。

  「高大人吶……」楚致淵笑道:「高大人也會繞彎子了,官場確實能改變人。」

  「大人……」高凌峰忙道。

  楚致淵道:「高大人怕我偏袒飛花劍派吧?……其實他們這個時候吃點兒虧也沒壞處。」

  飛花劍派還是沒擺正自己的位置。

  朝廷不是要借重他們,而是看在宋大宗師的面子上,給他們開了一個方便之門,能進入鎮武司。

  可也僅此而已。

  如果覺得朝廷還會在其他方面更多的照顧他們,那他們就太過自作多情了。

  飛花劍派一直把自己看得太重,自我感覺太良好。

  「是。」高凌峰嘆服的抱拳:「還是大人想得深遠,一片良苦用心,但願他們能明白。」

  他心下暗嘆。

  知道這四世子聰敏,可沒想到如此之聰敏,行事又如此周密,這難道就是皇上血脈的厲害?

  天生便多智,能看穿人心一般。

  自己原本以為修煉得道行足夠了,可在他跟前,一番歷練成了笑話,誰能想到他只有二十歲且在王府里關了二十年?

  「去吧。」楚致淵擺擺手。

  「是。」高凌峰深深一抱拳,退了出去。

  楚致淵目送他離開,皺劍眉沉思片刻,心生感慨。

  這便是官場吶,再耿直之人,也動心眼。

  ……

  他剛回新買的宅子,郭馳進來稟報黃詩容來了。

  楚致淵起身相迎。

  熙熙攘攘的鳳凰大街旁,黃詩容站在門口台階下,一襲杏黃羅衫,身姿婀娜如柳枝搖動。

  身邊跟著兩個白衣少女。

  楚致淵跨出門,抱拳笑著相迎,引著她往裡走。

  黃詩容裊裊進門,她明媚的眸子眨了眨:「這便是世子爺的新宅子?」

  她在大街上巡視時,慶王府護衛主動找過來,說四世子有請,她沒有遲疑便過來了。

  「我們進去說話。」

  楚致淵引她到了院中小亭里的石桌旁坐下。

  明媚的陽光照進院子,牆根下一片碧綠竹枝輕輕抖動,簌簌聲仿佛隔絕了外面大街的喧鬧聲。

  鄒芳奉上茶茗。

  楚致淵喝過茶後,慢慢放下白瓷盞:「昨晚飛花劍派與厚土教的衝突,黃堂主可聽聞?」

  「是在東一堂的區域,」黃詩容輕蹙黛眉搖搖頭:「爭風吃醋,很尋常。」

  「背後可有別的影子?」楚致淵問。

  黃詩容明眸閃了閃,輕聲道:「世子是懷疑有人暗中操縱,故意引兩宗弟子衝突?」

  「不能不防。」

  「……我會跟東一堂的何堂主知會一聲,提醒一句。」

  楚致淵伸手指了指院子四周,笑道:「黃堂主,我這宅子如何?」

  黃詩容顧盼打量,又移蓮足四處看看,回到他近前,抿嘴笑道:「世子不嫌吵?」

  這宅子開門便是鳳凰大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日夜不休,即便在二進或者三進睡覺,也會覺得吵。

  「我喜歡熱鬧。」

  「那這裡挺不錯,鬧市中的鬧市,最是熱鬧。」

  兩人又說了一番閒話,黃詩容告辭離開。

  楚致淵冥冥中感覺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但願是自己想多了吧。

  終於能專心練洗劍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