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得劍

  月華如水。

  聽濤院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院西側一株梅花樹下,劍光一閃一閃。

  十幾閃之後,長劍歸入楚致淵鞘內,已經施展完了大雪崩劍訣。

  他雙腳湧泉頓時如鯨吞,元氣洶湧而上添滿丹田。

  隨後在樹下擺出一個奇異姿勢:雙腿微曲,左手捋右手按,如環抱某物。

  正是降龍樁。

  以降龍樁運轉化龍訣,修煉效果倍增。

  一刻鐘後,在經脈將丹田內氣息消耗掉十之八九後,他再次運轉地元訣,雙腳湧泉從大地鯨吸元氣再次將丹田充滿。

  接著繼續站降龍樁運化龍訣。

  一個時辰後,感覺睏倦。

  於是運轉天元訣。

  縷縷清涼氣息從天而降,落進百會穴,大腦如浸入冰泉之中,瞬間精神一振,驅散所有的困意,宛如酣睡一場乍醒。

  神清氣爽之下,繼續站降龍樁運化龍訣。

  大雪崩劍訣=》地元訣=》化龍訣=》地元訣=》大雪崩劍訣=》天元訣。

  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不知不覺便晨曦微露。

  他練了一夜的功卻神采奕奕,毫無疲色。

  這一夜不停歇的苦練,勝過平時苦練十天。

  身體是有自愈能力與恢復平衡的本能,如受傷後的恢復,又如減肥的反彈。

  大多數時候是好事,但凡事皆有利弊,有時候也並非好事。

  對於練武之人,自愈與恢復平衡能力讓自己從受傷中恢復,但同時,也是修煉時最大的障礙。

  它讓身體如彈簧又如橡膠,阻止著外力對自身的改變。

  正常的修煉是需要休息,練上半天得歇半天。

  在歇息的這半天時間內,身體的自愈與恢復平常能力會將修煉的成果消彌多半,十不存一二。

  而他一口氣不間斷的練上一夜,一氣呵成的往前推進,壓制自愈與恢復平衡能力的反彈,從而保留更多的修煉成果。

  破而後立則是藉助身體的自愈與恢復能力,順勢增強身體,算是一種瞞天過海,便是捷徑。

  故他一晚的持續不斷修行,勝過平時十天的修煉。

  他覺得依照這修行進境,練成化龍訣第一層只需要一個月,然後就能開始練洗氣訣與縛龍索。

  洗氣訣與縛龍索繁複卻易成,對他沒難度,最終練成玉鎖金關訣,一口氣衝破三關,踏入先天境界。

  ——

  四個侍女伺候他吃早膳時,鄒芳輕手輕腳遞上一個小冊子,悄無聲息的退後。

  楚致淵吃過飯後往外走的時候,一邊走一邊翻看這小冊子。

  待翻完之後,他直接遞給鄒芳。

  鄒芳雙掌輕輕一搓,頓時化為粉末,紛紛揚揚灑落於青磚縫隙中的泥土裡。

  楚致淵來到王府門口。

  此時晨曦初露,燈籠仍亮著,大街上安靜,喧鬧聲隱約從遠處飄過來。

  玉京乃一座不夜城,白天黑夜俱是熙熙攘攘,熱鬧無比。

  郭馳帶著八個先天高手,馮錫也悄無聲息的跟上他們,一起護著楚致淵往前走。

  楚致淵對馮錫笑道:「怪不得這般底氣呢,這位中司主竟是白雲劍宮的宮主嫡傳弟子。」

  馮錫道:「江司主是葉夢還大宗師的親傳弟子,註定也是大宗師的。」

  「唉……大宗師的弟子,說起來我也算大宗師的弟子。」楚致淵道。

  馮錫笑道:「葉大宗師只有這麼一位親傳弟子,是未來的白雲劍宮宮主,現在可稱為少宮主。」

  楚致淵點點頭。

  楚清風負責教導他們這些世子與皇子,但與武林宗門的師父是不同的。

  武林宗門的師父關係勝過父子,而楚清風與他們這些世子及皇子的關係遠沒那麼親密。

  「世子爺,奴婢今天再去催催。」

  「不急。」楚致淵搖頭:「這是故意避嫌呢,況且次數多了徒惹人笑,被人看輕。」

  慶王府一直門庭冷落,無人上門,就是因為形勢不明。

  畢竟被封了三十年,就像剛剛刑滿釋放的罪犯,所有人都會有所顧忌,貿然接觸可能惹麻煩,能不沾就不沾的。

  馮錫前去求見,中司主肯定知道,說需要提前投拜帖既是規矩也是不想見的藉口。

  慶王府是皇子王府,正常情況下是能破例與插隊的,這是皇族的特權。

  換了一般的官員,即使不想見也得見,這位中司主卻是底氣十足,不想見就不見。

  如果再派馮錫過去,相當於死纏爛打,即使能勉強見到中司主,也丟了慶王府的臉面。

  臉面有時候沒那麼重要,可有時候又很重要,尤其對於王府,是尊嚴是地位是名聲。

  名聲臭了,那便會被徹底孤立,從而環境進一步艱難,比現在還要艱難。

  ——

  晨曦之中,練武場上只有兩人正一動不動站紫陽樁。

  一個魁梧壯碩,一個修長挺拔。

  太陽初升,紫氣東來,正是修煉小紫陽訣的最佳時間。

  楚致淵來到兩人跟前,抱拳笑道:「九弟十弟,夠早的。」

  兩人睜開眼,抱拳叫一聲「四哥。」

  楚致淵聽得出,這一聲「四哥」誠心實意,不再那麼不情不願了。

  這便是世情,強者為尊。

  便笑道:「九弟十弟你們可知鎮武司中司主?」

  「江司主?」楚致霆點點頭:「四哥沒見過這位江司主吧?」

  「吝見一面。」

  「這位江司主是葉夢還大宗師唯一的親傳弟子,註定是要成就大宗師的。」

  「九弟見過?」

  「見過兩次,挺好的人,挺和氣的。」

  「嗤!」

  兩人扭頭看去。

  楚致川俊美臉龐正收斂笑容。

  「老十你笑什麼?」

  「我笑九哥你天真。」楚致川冷笑:「和氣?竟然覺得江秋戈和氣,嘿!」

  楚致霆皺眉。

  楚致川哼道:「這位江司主可是傲氣得很,根本沒把我們放眼裡的,所謂的和氣只是戴著面具罷了。」

  楚致霆道:「十弟你太過苛刻了,論跡不論心,不管他怎麼想,看他怎麼做的便是。」

  「一眼便看得出來的傲慢,九哥你也夠遲鈍的!」楚致川冷笑一聲道:「白雲劍宮未來的宮主又如何?大宗師又如何?有什麼可傲氣的!我們可是皇祖父的嫡孫,是楚氏血脈!」

  楚致霆搖頭:「大宗師是有資格傲氣的。」

  楚致淵道:「十弟,這位江司主除了傲慢,品性如何?」

  「……倒沒什麼缺陷,高傲,虛偽,但偽裝得很好,沒什麼可挑剔指摘的。」楚致川哼道。

  楚致淵慢慢點頭。

  如果是這樣,那這位江司主恐怕會見自己一面,不會直接不給慶王府臉面,會維持表面的尊敬。

  三人說著話,陸續有其他人抵達,打過招呼便擺開架式,練起了小紫陽訣。

  最後到的十八皇子楚明軒左腰佩刀,右腰掛劍。

  他到了楚致淵跟前,直接將腰間長劍連著劍鞘摘下來一拋:「老四,你的了!」

  「多謝十八叔。」

  楚致淵笑著接過,低頭端量這柄長劍。

  墨綠劍鞘布滿了藤枝花紋,宛如無數藤支纏繞,古樸滄桑之氣撲面而來。

  銀質劍鍔則是雲紋隱隱,銀光流轉,隱隱透出華貴。

  長劍緩緩出鞘,劍身明亮如一泓秋水,劍刃處閃爍著一縷縷寒芒,森森冷氣迅速擴散開去。

  楚致淵左手捏劍訣輕輕撫過劍身,體會著森冷、堅硬、柔韌,莫名的感受到一股沉靜,心神仿佛迅速安寧下來,心靜神寧。

  楚致淵劍眉一挑。

  這有點兒古怪。

  心懷利刃,殺心自起。

  這既是兵器的本性,也是人的本性,當兵器與人相合時,便會激發內心深處的暴力衝動。

  可觸摸到這劍刃,恰恰相反。

  練武之人一旦開始與人廝殺,頓時腎上腺素分泌,變得亢奮,血液沸騰。

  這般情況既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這般亢奮會無所畏懼,不知疼痛,奮不顧身。

  壞處是頭腦難免失去冷靜與理智,多數是憑著本能在行事,不是想去做再做,而是身體搶在腦子之前。

  這柄劍能靜心寧神,持劍之人能在廝殺之際保持冷靜與思考,僅憑這一點兒就無愧於寶劍之名。

  他抬頭笑道:「好劍!」

  楚明軒道:「這劍到底有什麼玄機,我是沒弄清楚,老四你自己研究吧。」

  楚致淵緩緩點頭。

  即使研究不出別的玄機,僅憑能夠靜心寧神這一點兒就已經是極罕見的寶劍了。

  他左手捏劍訣撫摸了數遍劍身,才不舍的還劍歸鞘。

  現在人多,不適合細細研究,待回王府之後再慢慢研究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