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雷音寺失傳的如來禪法,你如何會?」
「如來禪九層方顯如來法相,你怎可能顯?」
「是了,你能擁有我雷音寺中品法器,又能有這等禪修,定是得了我雷音寺的奇遇,受了我寺中上古佛菩薩的醍醐灌頂,又取了他們的隨身法器。」
「但你不過是誦讀經文才兩年的皇子,你有什麼資格,有什麼福緣去擁有這一切?」
「若按命數,你不過是個早就該死去的凡間皇子,是一個該在史書上留下戰死城牆之名的皇子,你憑什麼能獲得這等力量,來拖延命數?」
方丈驚坐在雪地,周身顫顫,在經過了初期的驚駭之後,他如今竟然憤怒了,只因他已經驚覺這原本屬於雷音寺的力量、傳承,竟然被皇子所得。
否則何以解釋這一切?
這短短的時間裡,夏極已在這方丈臉上看到了眾生百態,他問:「為什麼不覺得我是佛祖轉世呢?」
方丈道:「你不是,你絕不是!」
夏極道:「為何?」
「命數之中,你絕非神佛,而是一個已應劫死去的人」,方丈死死咬著牙,「你如今雖然還活著,但卻成了異數,天數雖無常,但從來容不得異數。」
「你看到了什麼命數?」
「我不會和你說!」
「你會的。」
「你以為我怕死,怕折磨嗎?」方丈哈哈大笑起來,他神色里透出一絲恐懼,又顯出一絲決然,他恐懼什麼,又決然什麼?
夏極一把抓向方丈,既然不答,那就用刑。
但方丈實力並不弱,他猛喝一聲,「汰!」
抬手之間,他掌上透出了一層金色光芒,金芒如液體金屬迅速覆蓋,將他掌心的一切手紋、毛孔都覆蓋了,而形成了一塊兒赤金大手。
「伏魔金剛手!」
方丈整個人暴突而起,筋如破空驚弦,氣如利箭激射,帶著那隻赤金大手對向夏極,而在推出的過程中,那赤金光芒里竟然生出了一道葉輪,那是曼陀羅花葉。
曼陀羅在一些教派里,乃是能量之中心,彰顯宇宙真實萬象森列,融通內攝的禪圓。
這位雷音寺的方丈雖然未曾徹底明悟此中禪圓,亦或這「伏魔金剛手」本身無法窮極這立意的萬一,否則他當是掌心開花,口中吐花,臍上長花,步步生花。
即便這葉輪未曾顯出法相,但終究真正有了降魔之姿,從熹靜,到磅礴,再到落在夏極面前時,已經化作了燦目的金剛大手。
夏極伸出一根手指,擋住了這金剛大手。
方丈:
夏極道:「命數終究虛無縹緲,方丈怕什麼?
你說了,你的命數才會繼續,你若不說,你的命數今天就盡了。」
方丈並未回答,而是一次又一次地運起更多真氣,想要衝破那一根手指,然而那手指似高懸長空的浩浩大日,其中內力雄渾精純無比。
他每一次衝擊,那指上力量都會對應的提高,即便他燃燒了精血,用出了自己從未有過的真氣,那力量還是會提升,不多不少剛好壓他一頭。
方丈這才明白,眼前這年輕的皇子根本沒用全力,而自己無論如何做,都不過是跳樑小丑做著那螳臂當車之舉。
而此時,他也已無法逃跑了,內力對拼就如兩軍衝鋒,一旦拈上,就無法輕易撤退,否則就是兵敗如山倒。
所以,方丈忽地嘆了口氣道:「七殿下,老衲有一個提議。」
「說。」
「你不若出家,做我雷音寺方丈,你得我上古佛菩薩醍醐灌頂,便當是承受了果,便是當重振我雷音寺昔日輝煌。
出了家,就再無家,世上就再無夏極此人,那麼屬於夏極的命數和業障都會消失,如此便可保一世平安。」
夏極道:「這也是命數告訴你的麼?」
方丈搖了搖頭,只是肯定道:「出家自然洗清了因果。」
夏極道:「方丈的因果若是洗清了,那為何又要做新君的狗,在此看著門呢?」
方丈道:「老衲未曾效忠於人,不過順應於天命。」
夏極神色不動,只不過指尖驟地一亮,好似那盛夏烈日升騰於深冬雪夜中,滾燙灼熱的真氣驟地提升,向著這赤色大手再次壓去。
金色大地迎來了恆星墜落。
咔。
咔咔
大地碎了,曼陀羅葉輪也碎了。
雷音寺方丈的真氣在這一刻,完全粉碎,而他手掌受了灼熱真氣的入侵,仿似軀體裡生出了熊熊怒火,在蒸煮著他的五臟六腑,血液經脈。
身是城牆。
臟腑為民。
氣為兵。
城牆既破,兵既滅,那麼便是屠城。
但夏極還是停了一下,在方丈還保持著一絲清醒時,問:「說嗎?」
「我我若說了,便是來來世也證不得正果」,方丈悶哼一聲,面色發紫,隨後眼中光澤便是全部失去。
他竟然自絕了!
夏極的九陽真氣並沒有撤回。
未幾,便是諸多沸騰的血霧從方丈七竅升騰而起。
夏極這才提起手指,再也不看已經死透的方丈,而看向小沙彌,溫和道:「帶我去找《如來寶相秘藏》。」
小沙彌顫抖著,他親眼看到如此多的師祖師叔師伯師兄都被眼前這皇子碾壓,已嚇得已經跪倒在地,哆嗦不已,心底只是默默祈禱著天空神明開一開眼,將這魔直接鎮壓轟殺了。
夏極見這沙彌沉默,於是微笑道:「是方丈讓你帶我去看秘藏,出家人不打誑語,若是有了因果,這因也是在方丈,而不是在你。」
這句話瞬間瓦解了小沙彌的心房,他心底咒罵著這皇子,嘴上卻顫抖著道:「殿下隨隨我來。」
這一次,小沙彌挑著燈,整個人昏昏沉沉著,七繞八繞地帶著這位皇子來到了另一處隱蔽的小閣,把青燈放在牆側,隨後一陣操作,書閣機關內外推動,未幾,燈光里,盡頭顯出三個橫序擺放的七寶秘匣,「殿下,《如來寶相秘藏》在左側的匣子裡。」
就在這時,屋外的山道上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許許多多黃衣僧人緊握戒律銅棍,踏雪而包圍了過來,為首的僧人濃眉豹眼,手握火把,火把赤熊熊地照明了這漫天落白的世界。
夏極走到小閣的盡頭,打開匣子,借著燈光,內里果然顯出一本古書,書冊紙頁陳舊,散發著歷史的味道,而封面的字跡猶新,書著「如來寶相秘藏」六個字,極有大家之風。
夏極隨手把封面撕去,揉成團兒丟到一邊。
門外腳步聲漸近。
黃衣僧人皆是神色肅穆,在這小閣前迅速列陣,十八一組為銅人陣,十八個十八即為羅漢大陣,鎮魔鎮壓的是精神,羅漢降服的卻是魔軀。
兩大陣盤,這也是雷音寺這等底蘊深厚的寺廟才能具有,雖然歲月已久,用一次少一次,但此時終究還是用了。
夏極翻開第一頁。
「如是我聞,諸漏已盡無復煩惱心得自在,善得心解脫,善得慧解脫」
在他誦讀的時候,小閣的門縫外傳來火光。
那名為圓志的小沙彌雙腿顫抖不已。
夏極忽地問:「小師父怕魔嗎?」
「誠心求禪,勤拂靈台不怕」
「那我是魔嗎?」
「殿殿下,不不是」
夏極又撕了這秘藏的第一頁,隨手片出,那頁飛掠而出,穿過空間,直接割裂了門前圓志的喉嚨,這小沙彌還未反應過來,死亡就已經降臨了。
在他還有最後意識時,夏極輕聲道:「明明見了,卻說未見,明明想了,卻說未想,見魔而不敢認魔去追一追方丈吧,黃泉路上他該還未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