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丹宮的構造與金玉坊和真武閣完全不同,這裡每一座宮殿都是以煉丹房為核心而設計的,
而宮殿與宮殿之間的距離很大,
有的甚至隔了幾座山峰,
因而顯得整個丹宮很大。
夏極如此的水行之態,隱蔽度幾乎是達到了極限,除了移動速度慢,受到地形限制,暫時沒發現什麼缺點。
他在這山峰群殿之間觀察著,
傾聽著不少往來弟子的各種談話,
尋找著切入的機會。
又是幾個弟子從一側走過,看模樣可能是老弟子引著新入門的弟子。
「過兩天,你們就可以拜師了,不要怪師兄沒提醒過你們,千萬不要選最北宮殿的那位那位師叔煉丹煉的你們懂的。」
「難道是品行不端?」
「想什麼呢,定然是煉的一塌糊塗。」
那師兄頓時無語了,急忙解釋道:「別亂說,那是丹痴,是我方丈島上的五痴之一,但是他太痴了。
據說有一次,他帶著他的子嗣去一處兇險之地歷練,結果心血來潮想起了一個丹方急著回來試驗,就把他子嗣忘了,結果他那子嗣死了。
為了這事,他的道侶也離開了他,但他非但沒有傷心,卻是更加痴狂地投入到了煉丹之中,每日每夜,醒時是丹爐,睡時亦是丹爐。」
「啊~~」
「不會吧。」
「那做他的弟子真的是有很大風險呢。」
有弟子急忙問:「這位丹痴師叔怎麼稱呼呢?」
那位師兄緩緩道:「左慈。」
正從他身側流過的夏極,心念一動,便隨著支流向著北方而去。
九鼎丹宮弟子們與他錯身而過,無一人察覺。
溫度極高的宮中。
連扇風燃火的童子都已經去了。
一個佝僂著背,眸色渾濁而冷漠的瘦削道人正席地而坐。
丹爐蓋子揭開,內里散發著焦味。
道人面白無須,顯得文質彬彬,即便在這熊熊爐火之前,亦是沒有半分紅臉。
他眸子冷冷地盯著爐火,忽然瘋狂地大吼道:「火溫不夠!!為什麼?!」
吼完,他往後仰倒,痛苦地倒在灼熱的地面上。
重重喘息聲逐漸平息下來。
他面容的猙獰也恢復了,
只剩下一雙無情的眸子死死盯著已經被燻黑的穹頂。
「我一定會練出來的,一定會的」
他口中喃喃著,然後猛然坐起,「火溫,高溫火焰,火劫。」
「不錯,火劫。」
沉默良久。
他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決意,抬手一招,那隱在暗處的墨色飛劍便是激射而來,隨在他身側。
火劫之地,兇險之地。
不可去。
但不得不去。
道人才要打開門,
門卻從外面被推開了。
一道黑影從外掠入,門扉旋即緊緊閉上,露出一個裹著斗篷的人,只不過人面被帽兜半遮,看不清楚。
來人自然是夏極。
他淡淡道:「左慈。」
「裝神弄鬼」,道人聲音平靜,抬手一揮,一股勁風便是飛了出去,但落在夏極身周,卻如石入大海,連半點漣漪都沒有生出。
左慈神色閃動之間,飛劍出鞘。
快到極致的一閃,
這齣劍速度即便在法相境裡,也是無人可以比擬,
快的好似連時間都已經忽視。
但他對面的人卻更快,
同樣是一閃。
叮!
兩閃的速度竟然持平,而在半途交觸。
夏極只覺一股崩山摧岳怪力從對面傳來。
然而,這股力量再怎麼強也不可能強過他。
嘭!
左慈手中的劍被震開了,這明明該飛出的劍卻依然被他緊緊握在了手裡,似乎有一股大執念、大怨氣在驅使著他,讓他的手掌即便震裂,血肉即便橫飛,卻依然不鬆手。
劍光閃過。
左慈脖子上已經留下了一道血痕,但這白面道人臉上非但沒有恐懼,反但是露出一抹解脫,他仰面躺倒,等著死亡。
但他並沒死,一股奇異的冰涼忽然游到了他脖子上,又游到了他手上,
隨著這冰涼的遊動,
他只覺傷口痒痒的,血肉開始重生,傷勢開始恢復。
小片刻之後,便是恢復如初了。
夏極緩緩抬起手掌,第一次把【水行抄——造物】對人使用,效果還不錯,只要未死,就可以用水來驅使生物自身生長,而恢復一切傷勢。
左慈即便在死亡前走了一圈,也未曾有神色變化,未曾有震驚之色,更沒有高聲呼喊求救。
夏極很喜歡這種人,因為這樣的人有著心底的大執念,外物已經不能再輕易讓他們動搖了。
他直接了當道:「我可以給你火。」
左慈靜坐著。
一個能無聲無息進入九鼎丹宮,能一招殺他,又能瞬間救他的人,說的話不會假。
所以他嘶啞著聲音問:「你要什麼?」
夏極:「你的忠誠。」
左慈自嘲地笑道:「你是誰我都不知道,怎麼給你忠誠?何況,我平生不想被人束縛。你殺了我吧。」
夏極:「有所得,就有所付出。你有著執念,卻這麼想死麼?執念沒有給你足夠力量,卻成了束縛你的煎熬麼?」
左慈:「你不懂。」
夏極:「我懂。」
左慈沉默了下來。
夏極道:「我幫你,你也幫我。」
說罷,他右手一翻,袖中頓時浮出一顆藏著不滅魔火的金色水晶球。
屈指入水晶,
引出一縷不滅魔火,
魔火呈現青白之色,
被夏極托於指尖,
熾熱而靜謐地燃燒著。
左慈靜靜看著這火焰,忽然他屈膝拜下:「我願意給出我的忠誠。」
夏極嘲道:「待價而沽麼?」
左慈道:「你讓我看到了真正成丹的希望,所以我願意,你要說待價而沽也好,你要說我勢利也好,我不在乎。」
夏極靜靜看著他,眼前之人和他一般,有著執念,為了這執念,他可以放棄一切,放棄自由,放棄對門派的忠誠,這倒是他誤會了。
左慈靜靜問:「我要如何給出我的忠誠?」
夏極略作思索,給道士念佛經這種操作顯然不妥。
至於五色神令,乃是死士令牌系列的最高傑作,
其特性一,為「只要表意一致,不管強弱,都可以被收入令牌」,
其特性二,為「主人不死,即便死士滅亡,也可在千萬年後被復活,唯一徹底消滅的方法就是殺死主人。那麼,令牌、死士就會跟隨著主人一起毀滅」,
其特性三,為「死士但凡被收入令牌,天賦會大幅度增強,同時可以繼承主人一定比例的力量,而使得自己實力翻倍,據蘇甜後來說,增幅最多是主人力量的百分之五十」。
現在是火劫之初,
現在的十一境,十有八九都是那九位的部下或是後裔。
那麼,現在收死士,挑的其實不是境界,而是天賦,品行等等。
五色神令可以賦予天賦,
至於品行,夏極並不是很在乎,只要不是那種作惡到極致的就可以。
剩下的就是執念了。
執念能讓人渴求著變強。
所以,夏極問:「你為什麼要煉丹?」
左慈猶豫了下,緩緩道:「救活我女兒。」
「她死了多久?」
「十年。」
「煉丹有用嗎?」
「有的,我尋了上古秘方,一定有用的!」左慈很肯定的說,與其說確信,不如說他不得不信。
夏極和蘇甜聊過,知道救人唯一途徑就是深入六道絕地,在輪迴之前,去黃泉邊緣把人帶出來,
而六道絕地也是隨著時間推移會越來越恐怖,現在是鬼差閻羅不在家,各種詭譎存在還睡著。
否則,蘇臨玉絕對沒有那麼容易被帶出來。
即便如此,這也是他和蘇甜這樣的存在,在耗費了許多力量,甚至壽元的情況下,才能成功,換做別人,即便知道方法,也不可能做到。
即便做到,也會被從絕地里追出的黑手,一巴掌全部拍死。
夏極問:「若是救不活呢?」
左慈:
夏極道:「你若強大了,可以去黃泉把她帶出來。」
「有黃泉嗎?」
「有。」
「她」,左慈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會不會已經去輪迴了?」
「還沒有,至少這今後的五百年不會。」
夏極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可以成為我的死士。」
旋即,他把五色令牌說了一遍,如果左慈不願意,那只能殺了他了。
然而,左慈有些瘋癲地笑了起來,他猛然起身,跪倒在地,「願效死。」
夏極取出五色令牌,懸浮在空中,「用指尖血點在令牌上,心中順從就可以了。」
左慈指尖血液破出,輕輕點在了面前的令牌。
一陣光芒閃過。
奇異的聯繫已經產生了。
夏極心底頓時有了幾分驚喜,這五色神令真不愧是蘇甜給出的極品法器,不僅具備著皮卷契約的功能,還有許多其他特性。
滴滴滴
皮卷契約忽然有了反應。
是姬玄。
「老師,蘇甜在找你,似乎很急。我說你還沒回來。」
「我知道了。」
又過了一小會兒。
皮卷契約又有了反應。
是胡仙兒。
「主人,蘇妲己提前出現了,她說不管那三月之約了,要是你再不出現,她就把皇宮給燒了。我覺得她做得到。」
「知道了,她要是再問,你就說神武王正在騎馬趕回的路上。」
「哦。」
夏極無語了下。
這蘇妲己和蘇甜還挺默契啊,一前一後催的這麼急。
這給了他一種「明明自己還在打野發育,卻忽然被喊去團戰」的感覺。
他很想回一句「等我刷完這波野就來」,但想了想「前世多少團滅就是因為這句話」,於是他有了決定。
「有盛放魔火的地方嗎?」
「有。」
左慈從儲物空間取出一個未知材料製造的黑色火盆。
夏極道:「溫度非常高。」
左慈:「沒有問題。」
夏極也不多說,直接將不滅魔火的火種引入其中,他有五顆不滅魔火,給了一顆,還剩四顆,更何況此時的火劫劫地就是他的後花園,給出這樣的不滅魔火,根本不心疼。
夏極迅速地吩咐著:「第一,幫我搜集古書,越古老越好,別問看不看得懂,也別管殘不殘缺,只要古老就可以。」
「是。」
「第二,這火焰乃是火劫之地的不滅魔火火種,可促進血脈覺醒,但你萬萬不可讓別人知曉。」
「放心,此處本就我一人居住,今後我也不會收徒。」
「我有急事需要處理,先行離開了。」
「還不知道您的名諱」
夏極沒說,雖已是五色神令達成了徹底的契約,但他還是未準備說,這並非信任不信任的問題,
而是一旦面前的左慈知曉,他在今後處理事務時,做出的判斷很可能讓有心人之人進一步的判斷,從而追溯到自己。
左慈也是個聰明人,他沒有繼續追問。
夏極轉身出門,在門扉關上的一瞬,他已經從左慈的感知里消失了。
這位白面、瘦弱、稍顯佝僂的道人眼中忽然顯出一抹病態的狂熱,
他已經感到自己的力量強大了一倍,
而腦海之中許多過去無解的疑問正在迅速解開,這是天賦提升的表現。
良久。
他病態的眸子緩緩閉上,對著門扉方向深深鞠躬:
「主人,慢走。」
夏極再度捏碎了「富婆」贈送的「龍行千里」,剎那間回到了金玉坊。
這時候,真武閣甚至還正在繼續尋找他的下落,但他已經完成了額外一個「副本」的攻略。
快速回到淨明道人所在的莊園,
進入地府中轉站,
目光掃了掃,沒看到后土,
於是又快速地進入了皇宮的密室。
這一次的收穫極大,
原本弱勢的道法一舉成為了自己最強的力量。
除此之外,自己還有真武閣那十多本古書未曾翻閱。
皇宮密室,
夏極顯出身形,
換回蟒袍,便是往外走去。
他才一出現,
胡仙兒就從遠處跑來了。
一米一的狐妖似是有說不盡的委屈:「主人,你總算回來了。你娘」
夏極:「先別說我娘,蘇妲己呢?」
胡仙兒道:「我和她說了,你正在騎馬趕回來的路上,她說今晚再來。」
夏極:「那我娘呢?」
胡仙兒道:「她在做水煮魚。」
傍晚
夏極看到了一千盤水煮魚。
因為蘇臨玉的身份不能泄露,所以這些食物只能他們解決,頂多再算上忠心耿耿的女侍們。
他,夏小蘇,胡仙兒坐在桌前,看著那一千盤水煮魚。
三人紛紛陷入了謎之沉默。
夏小蘇道:「孤今晚還要處理奏摺,吃三盤。」
胡仙兒:「我吃十盤,再多不行了。」
蘇臨玉目光幽幽地撇過她們兩人,最後落到了夏極身上,充滿了期待。
夏極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娘這奇遇,莫不是不僅要做出這麼多食物,還要別人吃下?
「小極,娘知道自己做的太多了可是」
「別說了,娘,我吃。」
夏小蘇:!!!
胡仙兒:!!!
夏極如今的體魄氣血,完全可以消化掉一切的食物,區區九百八十七盤水煮魚算什麼?
直到夜色降臨,
皓月當空,
一道妖媚的身影出現在了金鑾殿上,揚聲道:「神武王,你再不出來,我就把皇宮徹底燒了!」
夏極還沒吃完。
並且含糊著喊了聲:「本王就在此處,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