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腳步再次交錯分開,敵如海潮,陸遠方想解釋卻發現自己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撐著他再分心說一句話,而清江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彼此的耳邊都只剩下了兵器的揮舞聲與槍口的鳴響。
情況依然不容樂觀,軍隊的可用戰力仍在持續減少,而那些倒下的士兵又會再次變為怪物爬起。
【堅岳】的那一側,已經有不少活死人爬上了倒下的幻獸身軀,他們將自己身上紫晶刺入它的皮肉,並經由這個新的宿主快速地散播著自己的威脅。
陸遠很快就感覺到了一陣寒意從背後襲來,伴隨著自己身軀不斷加劇的疼痛感,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紫晶輻射濃度正在不斷升高,他轉過頭,咬牙切齒地朝向琰的方向。
「琰!」
「我知道。」那個聲音快速地回應道,「帶著清江往後撤,離開幻獸密集的區域!」
陸遠不再與眼前的敵人糾纏,抓起了清江的手便朝著反方向跑去,與此同時,身陷重圍的妮蘭也得到了琰的訊號與幫助,無人機強行破開了活死人圍殺的陣線,一隻胳膊將妮蘭從危險中拉扯了出來。
「快走。」
「那些士兵還——」
「來不及了。」
四人的腳步沿著破碎的大地曲折前進,在橫跨著一具又一具倒下的屍體,越過一個又一個敵人,在最後的交匯點,他們清晰地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
那密密麻麻攀附在一隻大熊座身體上的活死人們被轟然彈開,伴隨著血與紫晶碎屑的傾落,數隻新生的霧影人正緩緩從它的溫床中爬出,而伴隨著它們誕生後的第一聲啼哭,場上的所有幻獸頃刻間便陷入了癱瘓的狀態。
戰場的另一側,【火蠑螈】已經幾乎要將【暴神】擊打進入土地內的手臂停在了空中,它最終無力地垂落,伴隨著轟然倒塌的聲音,駕駛艙被強制彈出。
而【侍衛長】則是被【毒君】極大程度壓制,它的體表幾乎完全被腐蝕融化,面目全非的表層組織已經潰爛,身上的傷口甚至洞穿到背部,露出了內部的駕駛艙,武陶喘著粗氣,疲憊地看向對方停下的動作。
楚河雄爬出駕駛艙,居高臨下地看著同樣鑽出來的金雲,眼中的怒火更甚幾分。
「你知道你為什麼從始至終都只是個半吊子,當不上軍團里的那個話事人嗎?」
「哈——哈——」金雲大口地喘著氣,汗水已經沾濕了他的頭髮,「你想說什麼?」
「你的氣量太小了,金雲。」
「哼。」他輕笑一聲,「我還沒死,你的幻獸也動不了了,一切都要重來過不是嗎?我只知道一件事,不用太在意即將死掉的人說的話——楚河雄,讓我看看你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動!」
...
而此刻,武陶的踹開面前的駕駛艙門,一瘸一拐地從中走出,看著面色凝重的陳戶文已經早早在不遠處等好。
「看來運氣站在我這邊。」武陶苦澀地笑了笑。
陳戶文緊鎖著眉頭,卻道:「運氣不會一直站在這你這裡,武陶閣下。你的命數已經到頭了。」
「何出此言?」
「看吧,你的那些混在怪物中的軍隊,已經完全潰敗,沒了幻獸的保護,所有的人不過是待宰的羔羊,那些邪祟會殺死一切,你再無東山再起的可能。」
「那你呢,陳戶文。你的部下也會死在裡面,你的剩餘這些人,又能做什麼呢?憑你剩下的這幾十號機動部隊,連一個轄區的黑幫都拿不下。」
「我無需他們的存活,武陶閣下,我想要的已經拿到,所有的死傷都將是值得的。哪怕只有我一人能逃出去,我仍然有無限的未來。」
「你走不了,我會在這裡殺了你。」
「你可以試試。」
陳戶文舉起了槍。
金雲與楚河雄的戰場上,伴隨著一記重拳落下,金雲踉蹌著往後退去,他手中的配槍已經被對方拍落,當真正與對方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的力量居然會比這個比自己年老將近二十歲的男人還要弱。
金雲的腹部被再次貫上一次重擊,胃裡的酸水幾乎瞬間湧上喉嚨,他劇烈地咳嗽兩聲,眼前的畫面幾乎黯淡了下來,可對方仍然沒有給予他喘息的時間,迎面而來的又是一記踢掃。
金雲伸出胳膊勉力擋下,可手臂即刻便麻得沒了知覺,楚河雄進入幻獸駕駛艙時並沒有攜帶武器,而僅靠著自己的身體強度,他也已然將金雲逼入絕境。
「你想證明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現實。」楚河雄最後的一擊直接將金雲打得仰面躺下,對方青紫的臉上滿是不甘的表情,他的手摸向自己風衣的後方,下一瞬一把尖刀便凌厲地刺出,劃破空氣直刺楚河雄的面門。
楚河雄幾乎是立刻便側過了頭,刀鋒貼著他的側臉輕撫而過,楚河雄已經抓住了金雲的手腕。
「你笑什麼?」楚河雄看著對方的臉。
「你以為,你抓住我了?現在被固定的是你!」
楚河雄心中一驚,他剛回過頭,便看見了身後一排槍口正蓄著火光。
「開火!給我打死他!」
楚河雄半跪在地上,剛鬆開金雲的手掌頃刻間便沾上了粘稠的血,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身軀,無數的血洞已經貫穿了他的衣裳,他的喉頭似乎被哽住般睡不出話,他無力地栽倒,靜靜地看著就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獰笑著爬起。
「勝者為王,楚河雄,不論手段如何,活著的才是贏家!我說過,一個死人的話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他的高聲大笑甚至傳到了一旁正在交戰的陳戶文與武陶身邊,方才躲過陳戶文一發子彈的武陶瞬間放大了自己的瞳孔,他看著倒在地上的楚河雄,憤怒地大吼:「不!」
「勝負已定,武陶,你已經輸了!」
武陶卻並沒有聽陳戶文的更多廢話,他猛踏而出,手中的軍刀朝著對方的胸口直刺而來。
陳戶文大罵一聲「找死」,當即舉起槍朝著武陶的胸口連續擊發,可令其沒有想到的是,武陶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伸出了胳膊將身一擋,電磁能量打穿了他的臂膀,卻未能燒穿他的外衣,他的左臂無力地垂落,右手卻已經將刀鋒刺入了陳戶文的胸口。
「你——」
可那一刀終究是偏了心臟半寸。
陳戶文強忍著痛推開武陶,胸膛里直直插著的匕首開始浸染血液。
「金雲!」陳戶文的呼喊聲將戰場另一側的金雲吸引而來,他看見了兩人劍拔弩張的形勢,撿起地上的槍枝便領著剩餘的幾個士兵向前趕來。
陳戶文拔出匕首,放血槽的存在讓他不得不雙手並用捂住止血,有士兵正扯下布條為他包紮傷口,而武陶並沒有無力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他盯上了陳戶文慌亂時落在地上的配槍。
見底的能量槽顯示的彈藥還剩六發。
他的容錯只有一發。
武陶面對著已經盯上了他的敵人,用僅剩下的一隻胳膊舉起了手槍。
第一發擊中了正在包紮傷口的士兵,金雲的部隊回過了頭,開始朝著武陶的方向瞄準。
第二發乾掉了最先回過頭的那個士兵。
第三發穿過剩下一名士兵的胳膊,卻沒有將其殺死,他再次扣動扳機補下一發,而金雲已經朝著他開了火。
子彈再次擦過武陶的側臉,打掉了他的一隻耳朵。
武陶的下一發打了個空。
他看向金雲與陳戶文,最後他選擇將剩餘的子彈交給那個卑鄙的老人。
「金雲!」陳戶文大聲呼嚎著,可金雲並未理會,他方才沒能殺死武陶,他的自信早已動搖,他退卻的腳步讓陳戶文狠下了心。
「什麼?!」
金雲剛想逃跑,邁出的腳步卻被陳戶文絆倒,他被對方死死地抱在懷裡,擋在身前,武陶的子彈正中金雲的眉心,卻沒能殺死陳戶文。
「哈——哈——」
陳戶文把金雲的屍體拋到一邊,緩緩站起身,看著已經到達極限的武陶,無恥的地笑了。
「你的樣子真醜陋,所有的偽裝與仁義都被扒得一乾二淨。」
「那又如何,沒有人會知道了,武陶,包括你,你們都會死在這。」
「你也走不出去,你的血,要流幹了。」
「是嗎?」陳戶文咧開了那張乾裂的嘴,「武陶,如果再過三十年,當你和我一樣年邁的時候,你或許就明白了。自己的命啊,是最寶貴的。那些坦然赴死,看上去大義凌然的人,實際上一個個蠢得要死,他們沒有經歷過輝煌的人生,便以為這樣的結局就是一切。我們本可以擁有更多,拿到更多。我不允許,絕不允許——我止步於此!哪怕用任何方法,我都會活下去,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向高處爬,哪怕是這些腌臢的怪物,而你,武陶,不過是擋在我面前的小丑!」
「那你還真是...呵呵,白活了這一生。」武陶的嘴唇開始發白,他虛弱的軀體最終跪倒在地,他等待著陳戶文比自己先倒下,可對方卻在自己的身體裡摸索著,最後將一塊亮紫色的晶石捏在了手心。
「我會,活下去。」
武陶睜大了雙眼,他看著陳戶文將那塊紫晶刺入了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