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獸們在利維坦的帶領下圍在了那塊淤泥中的巨石旁,兩邊的大熊座與小熊座一齊朝著泥地踐踏,利維坦則伸出觸手,用力地將巨石朝外推開。
巨石在泥沼中鬆動,最後因利維坦的力量滾動了半圈,擱淺在了石塊與池塘的交界地。與此同時,幻獸們的踐踏成功使得沉積的淤泥開始脫落,這些盤踞懸空的土層終於不堪重負如同泥石流般墜落下去,五對眼睛一同探視下去,只見水流順著空洞消失在黑暗的盡頭,而潔白的水汽由順著光芒漂浮上來。
北極光聽得很清楚,地下正在發出震動聲。
於是它縱身一躍,順著石壁踩著土壤便向下滑去,她輕盈的身軀配合著尾鞭摩擦著石塊進行緩衝,眼前的視野由暗復明,它一頭扎進了那正澎涌而出的水霧之中。
利維坦與其它幻獸見北極光在眼中消失,也緊隨其後,只是它們的動作便不大好看,它們的雙爪攀附著石壁,卻掙扎著加速墜落,四肢雙爪在石塊上摩擦地吱啦作響。最後仍然以一個極其不雅觀的姿勢撞進了水中,掀起一個又一個巨浪。
「咕嚕,咕嚕。」
大熊座在水裡呼著氣,打著鼻涕泡,在一陣撲騰後,它的身軀轟然掀起水花,慌亂而無措,待看清了視野里的一切,才發現隊友已經站在它的周邊。
...
乾惟賢挑選了一塊陸地,帶著四人小心翼翼地坐下,他們對這新奇的世界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妮蘭的手撫摸過草地,那輕柔又瘙癢的觸感告訴她這成片成片的綠色絕非夢幻,她放眼望去,巨燈菇形成的森林連成一片七彩的光帶,她看見面前的水面,水底火山正發出橙紅色的光芒,蒸汽與鼓起的水泡如同噴泉一般直衝穹頂。
「草葉,昆蟲,甚至...還有,那是什麼飛行動物的叫聲嗎,這些東西,我以前想都沒想過。」妮蘭自言自語著,陶醉於眼前如同蜃景般的畫面中。
「要是外面的人知道地下其實是這般模樣,估計會瘋掉吧。」乾惟賢捻起一根草莖,盯著它出神。
「這次跟老大來可真是值了,頭一遭啊頭一遭,我們怕是第一個發現的吧!」解方元興奮地摟著一旁張安的脖子,絲毫沒發現已經勒得他快要窒息。
「不,我們不是第一個,陸遠才是。」清江此刻卻說道。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於坐在一邊的清江。
「你確信他還活著?」解方元問道。
「信。」清江淡淡地說道,「如果地下有這樣的地方,我更願意相信他會活下來,他不會放棄生的希望,我們沒有找到他的屍體,他就在這裡的某個地方等著我們。」
「如果真是這樣...」乾惟賢此時卻不知為何如同在思考般呆滯著,望著眼前的水面出神,「我得問問他,我希望我沒有看錯人。」
乾惟賢自顧地走向水塘,不顧身後「老大!老大!」的呼喊,默默將手捧進了水裡。
「溫暖,令人安心,我真的變了嗎,會有這樣的閒情雅興...」
乾惟賢看著水裡映射出的自己的臉,卻看見了自己沾著污泥的頭髮,也是無言一笑,便把頭埋進了水裡,就著熱水清潔起來。
遠方的兩個姑娘則站起身,圍著巨燈菇細細端詳著。
「乾惟賢,不用管他嗎?」清江站在妮蘭的背後,淡淡地問道。
「不用。」妮蘭的指尖划過巨燈菇光滑且柔軟的表皮,指甲在其上方刻出了一道淺痕「我在想,陸遠要是也是從這裡下來的話,肯定會留下記號吧。他肯定在想著等我們救他呢!」
「記號嗎...」清江思索了一下,斷然地搖了搖頭,「他不是有那種腦子會想到做這個事的人,他的思考方式已經變得和琰一樣魔怔,但是腦迴路還是蠢得像蟲子。」
「啊...」清江的食指摸著下嘴唇,努力地想像著,「那到底算好事還是算壞事?」
「絕對的壞事。」
一旁,解方元與張安也逛了起來,他們朝著乾惟賢的方向走去,卻一路上互相爭吵著。
「我對植物很有研究!」
「我覺得它並不是植物,它一看就是個蘑菇。」
「不不不,相信我,它只是長得像蘑菇,它下面那些發光的就是它的果實。」
「哈?為什麼,螢光這種特性昆蟲也會有,我可是從地球來的,見過的多多了!」
「地球上的早就滅絕了,很多東西都不可信,實踐才能出真知。」
「你什麼意思...等等,你從哪搞到的?」
「哼哼,剛剛從那棵樹上摘的,藍色的,好看吧!」
「你不會要啃它吧?」
「怎麼會,我很嚴謹的,這東西肯定要先研究一下,比如把它剝開...等等,它咋回事!」
「把它拿開,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咳咳,咳咳!爆炸了,都是粉末,我得,水,水!」
兩人朝著乾惟賢所在的池塘衝去,就著水塘就是一個猛子紮下去,掀起的水花不禁引得乾惟賢回頭觀看,也驚擾到了站在巨燈菇下的兩位姑娘。
「他們倆在幹什麼?」妮蘭好奇地看著那個方向。
「不知道,游泳?」清江猜測道。
「先不說這個,你看那個蘑菇的配色,你覺得弄一個迷你版的手工放在臥室的床頭櫃會不會很好看?」
「嗯...」清江摸了摸下巴,「紫色或許會好一點,等等,我覺得我們先關注一下...」
「我有了很多靈感!我覺得那些孢子拿來做星空燈也很棒啊!啊對了,那個水塘,簡直和溫泉一樣啊,清江,我們去泡澡好不好!」
「等等,我覺得你有點...興奮過頭了。」清江拽住了妮蘭揮舞著的手,「我們下來可是有時間限制的,任務要緊...而且,正事還沒辦呢...」
「那做完之後呢?」妮蘭仍然是興奮地閃著眼睛,「你會想去做什麼!」
「呃...」清江撓了撓頭,扭過腦袋,顯得有些羞澀,「泡澡吧,以前在外面,洗澡總是很奢侈...」清江的聲音越說越小,可妮蘭卻已經抓起了她的雙手。
「很好,很好!那我們找到陸遠以後,就來這裡一起泡溫泉好不好?」
「不是,就算你這麼說我也...」
「說定了!」
妮蘭興奮地擁抱起了清江,清江被悶在妮蘭的脖子下,眼神只剩下無奈。
待兩人再次分開,遠方卻傳來了乾惟賢的呼喊聲。
「老大?」
「對不起老大,剛剛水花濺到你了。」
兩人站在乾惟賢面前低著頭,可乾惟賢卻並未理會,他反而被方才被水流衝來的東西所吸引,蹲下身撿了起來。
「老大,這是啥?」
乾惟賢並沒有回答,反而高聲朝著身後的兩位姑娘喊去,在急促的奔跑聲接近後,乾惟賢說出了答案。
「紙張,不易粘水,容易晾乾,密度卻比水要大。你們猜猜,它是這裡自然形成的,還是地上帶下來的?」
乾惟賢笑著,看向妮蘭與清江。
「什麼意思?」清江看向乾惟賢的雙手,他握著的東西分明是一張書寫紙。
「陸遠還活著。」乾惟賢把手中的紙張遞給了清江,「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清江接過乾惟賢手中的紙張,妮蘭也湊過來頭,只見水漬中,歪歪扭扭地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而這字跡,清江再熟悉不過。
淚水瞬間填滿了清江的眼眶,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卻仍然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妮蘭握住她那隻顫抖著的手,微笑著在她耳邊低語著。
「太好了呢。」
清江的表情由艱難最終變成了如釋重負般的喜悅,兩行淚也順著臉頰滑落到了下巴尖,她輕笑了一聲,最後卻是嘲笑道:「這個傻子,字還是一如既往地丑。」
她把書寫紙折了起來,塞進了自己的腰間。
妮蘭卻晃著她的身子,有些撒嬌似的問道:「他寫了什麼嘛,我一個字都看不懂,他寫得太潦草了。」
「哼哼。」清江得意地抹了抹鼻子,「只有我看得懂他那破字。」
「所以寫了什麼呀?」
清江有些尷尬地頓了頓:「一堆沒用的廢話,和一些自己猜出來的沒用的知識,還有一堆錯別字。我也不知道他寫來幹嘛,也許他當時吃得很飽,很有心情,正好閒得沒事幹?」
「太好了!」清江拍了一下雙手,「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活得很好?」
「大概吧...」
乾惟賢理了理自己濕漉的頭髮,走出了那片水塘:「出發了,去找那個傢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