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平分荊州！
陳群說話之間，目光落在周瑜的臉上，對於其他眾將，看也不看。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至少在這鄱陽湖的水師大營里，一切都取決於周瑜，任何與周瑜之外的人拌嘴饒舌，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陳群之才，不如諸葛亮，行事風格也與諸葛亮大有不同。諸葛亮才蓋寰宇，因此舌戰群儒，技壓群雄，必要令對手啞口無言，縱然心不服，起碼嘴上要服輸。但陳群有自知之明，所以也不會做過多的口舌之爭。
周瑜緩緩的轉身，回到大堂正坐的帥位上慢慢的坐下，抬起頭來，凌厲的目光注視著陳群：「陳御史既然是長途跋涉從宛城過來找我，我若不給你機會陳述，是我不禮敬客人，不敬重朝廷命官了。」
「但你若所說無禮，我雖並不介意，我帳下諸將，可辣手無情。他們這些人，皆是沙場老將，斬殺人頭無數，何況你我之間，早已是仇敵。」
周瑜的話張弛有度，不緊不慢，但每一個字里，卻又蘊含著無盡的殺氣和鬥志。
陳群點頭，再拜說道：「大都督所言，我已盡知。伱說丞相與你江東已是仇敵，此話我卻不敢苟同。」
呂蒙站在周瑜身側，插言說道：「曹丞相昔日發檄文，揮兵百萬南下，誓要滅我江東，為你家少主報仇。難道這還不算仇敵麼？」
陳群擺手，神態自若：「彼一時，此一時也。丞相喪子之痛，悲哀過甚，沒想到毒殺曹沖的真兇，非是江東，而是荊州劉備！所以丞相這次南下，便是邀請大都督陳兵南岸，與我丞相遙相呼應，共滅劉備，平分荊州！到那個時候，大都督便是名副其實的襄陽太守，你家主公也可以做他的荊州牧了。」
凌統也說道：「正是如此！荊州與我江東互為唇齒，唇亡則齒寒。我若助你滅荊州，是自掘墳墓矣！」
「然則長江天險，你與荊州共之！難道大都督江東的一世安危，反而要捏在劉備的手裡不成？」
魚過千層網……
陳群想要閃避，已經來不及了。何況大江之上，一片開闊的水域，躲藏也是無路。
陳群眸子一亮，心裡掀起一陣欣喜，沒想到說了半天，終於撬動了周瑜的心結！
陳群難以壓制心頭的狂喜，點此刻卻又必須保持極度的冷靜。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方顯現出他超凡的自控能力和異於常人的定力。
陳群微微皺了皺眉頭，忽然抬頭問道：「夏侯將軍是幾時出發，何事到了這裡？」
周瑜挽留不住，只好挽著陳群的手臂，親自將他送出鄱陽湖水寨，方才依依惜別。
「你丞相若不答應我的條件，我也不難為你，任由你回去！只是他日相見，便是仇敵。戰場廝殺，休要怪我！」
甘寧全身勁裝，他與其他諸將不同。甘寧好遊俠，江湖氣最重，平日也鮮少穿盔甲，最愛俠客打扮，腰懸寶劍，手提銅鏈，一副浪蕩俠客的模樣。
還沒等陳群來得及反應過來，周瑜繼續說道：「便是這樣，沒有商談的餘地，若丞相答允，則荊州早晚必歸我兩家所有，你攻樊城，我這裡便啟稟策應，攻打長沙江夏兩郡，牽制其兵力。兵合一處，攻打襄陽！」
夏侯德將手裡的酒袋收起，依舊雙手各拿單刀，奮然說道。
陳群並不搭理眾將，轉頭看著一直坐在大帥椅子上沉默不嚴的周瑜，緩緩的說道：「昔日諸葛聞德初定荊州，便將大都督辛苦打下來的長沙郡要了回去。若是容他在荊州壯大起來，你這江東六郡，豈能安穩？一個諸葛臥龍，已足夠江東應付的了，何況身後還有一個更加超凡入聖的大謀家諸葛聞德！」
「茲事體大，不可盲目行之啊……」
陳群猶豫再三，一拍大腿，做出莫大的選擇，下定決心說道：「好！我便代替丞相，答允你的條件！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大都督卻不可反悔！」
其他眾將，見連呂蒙都吃了閉門羹，一個個呆若木雞，不敢作聲。
這才是陳群最為不解的地方！
北行三十里，忽然前面一條小隊，各駕船隻，從斜刺里傳出，攔住了陳群小船的去路。
陳群一怔，隨即點頭說道：「丞相既然全權委託與我，自然我便可代替丞相！」
陳群心情興奮，恨不得即可便飛回宛城，將謀定周瑜之事告知丞相。
周瑜迴轉大帳，韓當、呂蒙、凌統等人圍攏上來，迫不及待的說道。
呂蒙頭腦冷靜，看到周瑜氣的渾身顫抖，微須抖動，急忙往前走了幾步，身後扶住周瑜的肩頭，低聲說道：「大都督，萬不可魯莽行事。孫劉聯盟，可是主公既定的策略。豈能輕易廢除……」
正是丞相坐下的偏將夏侯德！
「陳御史，丞相那邊，你可作得了主？」
「昨夜酉時出發，今日寅時，已經到了此地，略作休息之後，原本打算前往鄱陽湖寨門前等你。卻不想你已經返回，在這裡碰了個正著！」
「喏！」
眾將見大都督頃刻之間，竟然與陳群達成協議，違逆主公孫權的主張，還要配合曹賊，發兵攻打荊州！
「大都督，此事可否複議之後，再做定奪……」
提到諸葛聞德，周瑜的身子猛然一震，捏在手裡的茶杯噹啷一聲掉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周瑜挺身站起，到了陳群面前，舉起手掌，與陳群擊掌為誓：「大丈夫無信而不立，一言九鼎，豈能反悔？如違此誓，我臨危不得善終，死於亂箭之下！」
夏侯德將雙刀交到單手，騰出右手來，從腰間解下一隻水袋，仰頭灌了幾口，一股濃烈的酒氣瞬間散播開來，卻又被江面上的大風吹散。
陳群素來知道夏侯德乃是丞相的親族中人，和背劍士夏侯恩一樣，自小養尊處優，並無多少征戰殺伐的經驗，只是沒想到這次丞相為何卻派他前來？
大概是此人主動討令，丞相也有意歷練於他，所以才將這個任務交付到他的身上。
陳群一聽，便已經明白，夏侯德不過是運氣好，趁著夜色矇混過關，沿江而下，沒有被關羽的水軍發現。
但丞相麾下，並無水軍，如何在這頃刻之間，忽然有了水軍，還到了大江之上，在這江東和江夏的勢力範圍內穿梭來往？
呂蒙看到周瑜聲色俱厲的模樣，嚇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他此行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能挑撥周瑜和孫權的關係，弱化江東。至於周瑜拒絕支援荊州？那幾乎是微乎其微的存在！
沒想到欲獵一獐，卻得一虎，遠遠的超過了預期！
周瑜背負雙手，瞪著眼睛，來回在大堂上溜了兩趟，忽然轉頭，來到陳群的面前，雙目圓睜，盯著陳群。
「你二人從速駕船，尾隨陳群，至江夏境界，立刻斬之！」
夏侯德面色一臉的傲氣，瞪眼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奉丞相之命，駕船行駛在大漢天下的水域，難道還畏懼不成？什麼關雲長，若見了我，也要退避三舍！你們皆說江東水軍，天下無敵，我反而不信，若有機會，非要跟那江東周郎，過個高低！」
陳群大吃一驚，急忙令船隻靠近夏侯德的前船，不解的問道。
陳群此刻心亂如麻，興奮不已。執意就此離去。
可是……
「南方六郡，自江夏、章陵、南郡一線，直到桂陽，皆歸我江東所有。你們只占北方三郡！」
與周瑜拜別之後，陳群在鄱陽湖口近處尋找到自己的小船，指揮兩名舵手，扯起風帆，沿著來路飛馳而去。
「大都督……」
難道我的行至，已經被人堪破？
但此地依舊是江東水軍的勢力範圍，可是周瑜既然已經與我達成協議，豈有再派兵阻攔的道理？
難道是江夏的關羽水軍，越境而來，想要截殺於我！
周瑜愈發怒氣填胸，拍案而起，怒聲說道：「我受孫伯符託孤之重，江東之事，難道我便做不得主了？」
周瑜做出一副極不耐煩的模樣，甩袖子回到座位上，手裡撫摸著腰間的劍柄：「我做出此事，要擔負多大的風險？若不取回六郡，我主公面前，無法交代。此事行與不行，可從速答覆！」
「為何繞道？此去宛城，不過四五個時辰而已，但若繞道，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你只管隨我前行，料也無阻！」
陳群心裡一陣緊張，聲音都幾乎發顫，抬頭看著周瑜：「大都督有何要求，只管提出來！」
底下眾將面色一變，心裡各有所想：沒想到大都督心底里，竟然如此畏懼諸葛聞德！
周瑜忽然「啪」的一聲，重重的在桌案上拍了一掌！
「大丈夫當行天下！」
「既然諸葛聞德可以將曹沖之死嫁禍江東，如今我便將陳群之死，反嫁給他！」
「喏！」
陳群心中帶著幾分不悅，皺眉說道：「關羽有萬夫不當之勇，坐下更是十萬水軍，不可小覷。寧可繞道，也安全些。何必去那裡撩虎鬚？」
「我豈能以六郡之重，受制於人！」
「江夏守軍戒備甚嚴，江東也是往來巡邏，夏侯將軍又是怎麼到了這裡？」
甘寧冷笑一聲，眼睛圍著陳群打轉：「自袁紹死後，天下已無人能單獨對抗丞相。縱然是荊州劉備和我家主公，也是力有未逮。所以我孫劉兩家才聯合起來，共抗丞相。你今日縱然說出龍叫天來。耐我不聽何？」
甘寧、凌統二將應聲而出，跪伏在階下。
只是此子也太狂妄至極，絲毫沒有將荊州水軍和周瑜放在眼裡！
「既然如此，我們一路同行，饒道回宛城，向丞相交令！」
陳群沒想到短短几番話，便將周瑜的火氣拱的如此旺盛，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一時間冷眼旁觀，靜觀其變。
原來周瑜內心深處，竟然早已經將諸葛聞德，視為了心腹之患！
「大都督神威天降，與世無匹！江東人才濟濟，兵馬雄壯，只要能謹守長江天險，恕我直言，縱然是丞相他日有心滅你，也不能夠！」
周瑜眼光越發犀利，目不轉睛的看著陳群，斬釘截鐵的說道：「要我拒絕支援樊城，乃至率軍攻打荊州，皆有可能。但也有條件！」
「大都督恕罪，陳群此來，行事匆忙，丞相那邊，亟待覆命，恕我不能在此用宴了。他日攻下荊州，你我再把酒言歡，未為晚也！」
夏侯德揮舞著手裡的雙刀，站在船頭，朝著虛空劈了幾下，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大笑著說道。
此話一出，堂下眾將面色陡變，各人臉上，皆顯出憤怒之色。
陳群看到周瑜這幅認真決絕的模樣，更加深信不疑，自然也是一頓發誓，但他心裡卻說：雖然給你六郡，但你如守把不住，再為我丞相所奪，便怪不得我了！天無二日國無二君，荊州即滅，又豈能容你江東獨存！
二人議事已定，周瑜便要設宴款待陳群。
「以大都督之智力，兵馬之強壯。只要你我會獵荊州，滅了諸葛聞德，天下還有誰能是大都督的對手？縱然丞相有心侵犯江東，北方之兵，又豈是江東水軍的對手！」
周瑜語態堅決，絲毫沒有商談的餘地：「若我與丞相會獵荊州，滅了劉備。荊州九郡，我要其六！」
陳群作難以決絕之狀：「我家丞相，動兵百萬，上將千員，侵略荊州，才得三郡。你不過遙為呼應而已，卻將最富饒的南方六郡收入囊中，是否於理不合？」
陳群聽著耳熟，驚惶之下，也想不起到底是誰，轉頭看時，只見為首一隻船上，一人手裡提著雙刀，滿臉的胡茬子，正呲牙瞅著他大笑。
陳群低頭思索數秒之後，抬頭沉聲說道。
「夏侯江軍，你不是隨丞相在宛城麼？如何會在這裡？」
周瑜冷笑一聲：「陳群若活著，我豈不是要擔負無信無義的罪名？」
這條船隊，總共也不過二十餘條小船而已，每條船上幾十個士兵，合計不過五百兵丁，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陳群只覺一股莫大的氣勢襲來，竟然不敢與周瑜面面相對，低下頭看著周瑜的衣袂，有意躲開他的目光。
便在他著急的吩咐船夫，想要調轉船頭，打算回鄱陽湖避難求救之時，只聽那隻小隊裡一人高聲笑著說道：「陳御史，也如此狼狽的麼？」
「陳御史走後，丞相放心不下，唯恐你被江東和荊州的兵馬難為。所以派我前來護送你回宛城。」
周瑜一揮手，擋回眾人，大踏步上了帥台，高聲喝道。
軍中禁酒，已經是三令五申的嚴令，但夏侯德自恃丞相的溺愛，又是獨立帶兵外出，所以無法無天，當著陳群的面，還要飲上幾口。
「甘寧！凌統！」
夏侯德不聽，哈哈大笑著說道：「陳御史，你也太膽怯了！我如果跟你一樣，畏懼關羽，昨夜又怎麼敢大搖大擺的從江夏經過？既然丞相派我來護送你回去，一切都聽我的安排便是了。」
陳群無奈，正要與夏侯德再商議之際，忽然下游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陳御史慢走，我家大都督還有大事商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