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義安排的十個親衛已經等候在外,見了趙德昭,其中一人抱拳,「卑職何承矩見過殿下!」
何承矩?
趙德昭頓時覺得自己運氣也太好了,趙匡胤隨便一給就給了自己何承矩!
要知道,這個何承矩可不簡單,他是何繼筠的次子,小時候便同他哥何承睿一起跟在何繼筠的身邊,在沙場上磨練出了膽識和視野。
兄弟二人將門虎子,智勇雙全。
中原的防線原本是在長城,長城依山據險,蜿蜒千里,有效阻擋了北方少數民族騎兵入侵。
可石敬瑭把燕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等於把防線拱手相送,柴榮收復瓦橋關、益津關,設置雄州、霸州,雄霸一線便成為了宋遼的邊界。
太宗朝時,宋遼以白河溝為界,可白河溝狹小,擋不住契丹騎兵,給北宋的邊防帶來了很大壓力。
這時,何承矩請纓守邊,做了雄州太守。
何承矩幼年便隨父親在邊關作戰,對這邊的地形甚是熟悉,他開河引流築堤蓄水,使淀泊相連,沿邊界幾百里形成一條水帶,用水來阻擋契丹騎兵。
這是一個龐大的計劃,況且需要勘察邊境,契丹怎麼會不盯著他們?
何承矩便想了個辦法,他召集了幕僚及地方上的一些文人,乘著一條船以賞花為名沿河遊覽。
賞的花名為蓼花,也便是蘆花,俗稱水中狗尾巴草的那種,有紅色、綠色,一串串如麥穗般。
這種花沿河到處都有,何承矩就正好借著賞花,去遍了所有想去的地方,實際上將邊境地形勘察了一遍,之後匯集成圖冊上奏朝廷。
太宗淳化四年,何承矩發動沿邊駐軍開塘築堤,堤總長約六百里,一條以雄州為中心,西起安州,東至霸州東於關口。
一條以鄚州為中心,西起安州,東至文安西北。
兩堤間又開挖了幾條河,使一個個淀泊相連,蓄水後水面寬至三十里至四十里不等,水深不可行舟,淺不可涉渡。
白洋淀就此形成,何承矩在此後有修了數次,真正使得契丹騎兵望「洋」興嘆,有效地阻擋了契丹騎兵南下。
眼下,站在趙德昭身前的何承矩還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可眉眼間完全不見青澀,他身姿挺拔,目光如炬,皮膚也因為常年日曬而呈現健康的小麥色。
趙德昭瞬間便想到了沙漠上的白楊!
「入了禁軍,便沒有殿下,營中將士叫我指揮,你們也如此稱呼就是!」
何承矩聞言點頭,率眾人抱拳重新行禮道:「卑職,見過趙指揮!」
「你們是跟我回府,還是去營中安置?」
「既然是指揮親衛,自然聽指揮安排!」何承矩道。
趙德昭點了點頭,想著剩餘的銀子還在營中,便讓他們回營,讓甄平跟著去,吩咐照上午一般,每人給五十兩銀。
「卑職不敢!」何承矩本就是清正的人,一聽趙德昭要給他們銀子的,當即就拒了。
「但凡我營中人,都有,你們自然也不能少。」
聽趙德昭這麼說了,何承矩才點頭算是應下。
......
後面幾日,趙德昭又收到了來自薛居正、王祐、曹璨等人送來的平安符。
甚至甄大還專門跑了趟大相國寺,抽了支上上籤,又請主持為請的平安符開了光,鄭重其事得將符交給趙德昭,又千叮嚀萬囑咐在外小心,刀劍無眼之類話才作罷。
「唉,小人伺候殿下這麼久,殿下從未要走這麼遠,叫小人如何能放心得下!」
自從知道趙德昭要隨軍的消息,甄大便寢食難安。
甄大是宮裡的老人,趙匡胤登基時,趙德昭才七八歲模樣,他便安排侍奉趙德昭。
那會兒,賀皇后剛剛故去,沒了娘的孩子總是格外惹人心疼一些,可他不哭不鬧的,連想娘了要哭,也是夜晚躲在被子裡偷偷流淚。
之後,王氏誕下四皇子趙德芳,被立為皇后,趙德昭便更像個局外人了。
他的課業沒人上心,他便蹉跎著,性子也愈發小心謹慎起來,直到年滿十六出宮開府,他才如重獲自由般。
看著趙光義風頭漸盛,甄大心裡也苦,只盼著將來,趙德昭能做個閒散富貴人便好。
可誰知,趙德昭一夕改了性子,也不知是真夢見了賀皇后,還是自己想明白了什麼。
如此也好,甄大對於趙德昭的選擇總是支持的,支持的同時,不免也跟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放心,你家殿下我命硬得很!」趙德昭看著甄大眼下烏青,也著實過意不去,只好勉力安慰。
「小人會在京中,為殿下祈福的!」
有人掛念的滋味總是好的,看著桌上一堆平安扣平安符,趙德昭生出了一股自穿越後從沒有的感覺。
他再不是異世的一抹幽魂,他在這裡,也有了牽絆!
......
都說北宋號稱有八十萬禁軍,但在太祖時期,禁軍人數不過十九萬,一半在京城,一半在地方。
十九萬禁軍,已是被李繼勛帶走了三萬,這次親征,趙匡胤又命何繼筠為先鋒,同時韓重贇部署定州,以防止契丹來援。
剩下十萬人,留三萬守京城,剩下七萬左右,隨著趙匡胤出發太原!
天子親征,自然更特殊一些,祭了天、地,告了廟,最後祭軍神,以保佑戰事的順暢。
出征要走安遠門,意為平定遠方。
禁軍中也分等級,上四軍為捧日騎兵、控鶴步兵、龍捷馬軍和虎捷步軍。
趙德昭所在的捧日軍是上四軍之一,自然緊跟在皇帝身後出城。
但他作為最末流的指揮,只能遙遙看見皇帝威嚴的儀仗,至於皇帝本人,自然是看不見的。
出城這一日,御街兩邊站滿了送行的百姓,待皇帝儀仗通過,跪在地上山呼萬歲。
除了祈願此戰勝利的,百姓中也不乏軍中家屬,來此為家人送行的。
趙德昭跨坐在西風上,看著百姓臉上或是淒哀、或是擔憂的神色,心中自是感慨萬千。
倏地,他似乎心有所感,抬頭朝路邊一座茶棚二樓看去,窗口一抹煙色身影靜靜得看著自己,不是王七娘又是哪個。
趙德昭一眼不錯得看了片刻,最後朝她微微頷首,以堅定的目光讓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