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再次彈劾

  晨鐘響徹京師的每個角落,朝陽升起,東京從沉睡中醒來。

  朝堂上,趙德昭瞄了一眼魏瑞光,見他鵪鶉狀埋著腦袋,又瞄了一眼姚恆,本以為他也是一樣,誰知見他站立不安,許是感受到了有人瞧他,抬頭時目光接觸,似乎嚇了一跳,心虛得瞥開了眼神。

  姚恆昨晚決定先發制人,可等太陽一升起來,好像渾身的勁都散了似的,見了趙德昭便是一陣心虛。

  本想著,要不再等等,或許趙德昭真就只要了珠子,不會再尋自己麻煩了呢?

  可看到趙德昭的眼神,姚恆的僥倖心理瞬間消失,躊躇了許久,眼看著朝會就要散了,忙積了剩餘的勇氣,朝殿中跨了一小步,說道:「臣,有...有話要說!」

  姚恆一開口,殿中明顯靜了一瞬,魏瑞光皺了眉頭轉頭去看,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趙德昭挑了眉,眼神中滿是戲謔。

  御座上的趙匡胤不知道為什麼,直覺姚恆接下去要說的話同趙德昭有關。

  這小子雖然有些混不吝,但卻是做了幾件利國利民的事。

  前幾日因為王祐之事,自己冷淡了他,這番情形看在外人眼中,好似自己厭棄了他一般,畢竟自己不想用的人,他非要用,不是忤逆又是什麼?

  如此好了,這幾日的奏本多了揣摩自己心意的,旁敲側擊著說這小子貪圖享樂,又有說他譁眾取寵,飛鼠啊斬馬刀啊沒有實用性,還有說他不體聖心、是為不孝的......

  林林總總,看了都好笑!

  可到底血脈親情,自己可以打可以罵,哪裡輪得到別人說三道四、指手畫腳的。

  趙匡胤想著昨夜薛居正同他說的話,以及帶給他看的東西,不得不說,還是多了幾分感慨和悔意的。

  是以,趙匡胤便不想再聽到這類話,剛要阻止陸御史,卻見他垂著腦袋,已經開了口,「臣要彈劾二殿下以權謀私、威逼利誘之下,強搶臣之珍寶!」

  一語畢,滿殿譁然!

  趙普也忍不住露了驚訝神色,看了眼姚恆,又看了眼趙德昭,想著姓姚的到底是腦子進了水,還是進了屎。

  又疑惑到底是什麼把柄落在趙德昭手中了,想了這一出來對付他。

  趙光義也皺了眉頭,先是看了姚恆一眼,眼神又瞟向御史右中丞,見他朝自己搖了搖頭,這才轉回去,臉色明顯不好看了!

  這個姚恆,之前彈劾二郎沒同自己商量,本以為他會長記性,沒想到還是這樣,算了,眼不見為淨吧!

  魏瑞光氣得臉色通紅,憤恨得輕罵了句「蠢貨」,若是在外頭,他已經揍上去了。

  「姚御史慎言,」魏瑞光上前一步,看著姚恆,以眼神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又以口型道:「住口!」

  姚恆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魏瑞光為什麼要出來阻止他,若是彈劾二殿下成功,不就沒他們什麼事了嗎?

  為什麼要阻止他?

  對,對了!

  姚恆想起來,東西是自己的,是他要賄賂魏瑞光,可魏瑞光沒收,或者說沒收成,所以,就算事發,他也能脫了關係。

  哼,他不想得罪二殿下,他想做好人,就偏不讓他如願!

  「姚恆,二殿下搶了你的什麼珍寶?說話可要有證據!」

  令趙德昭出乎意料的是,蘇曉站出來說了話,之後,刑部幾個官員也都開了口,無一例外得指責姚恆口說無憑。

  自從王繼勛案之後,蘇曉是認可趙德昭的人品的,再說了,他一個皇子,什麼好東西沒有,就算沒有,多少人願意捧著送到他面前,需要去強搶一個七品官的珍寶?

  「是啊,吾也想知道,吾搶了你什麼東西?」趙德昭抱臂站著,象牙白的笏板貼在他胸膛上,模樣看似玩世不恭,語氣卻是涼得很。

  「南珠!」姚恆甚至沒有再看一眼皇帝及其他人的臉色,急急脫口而出。

  「昨日在大相國寺沉香糖水鋪,二殿下搶了臣的南珠,店中客人、掌柜都可以作證,想來,那顆南珠應當還在二殿下手中的。」

  姚恆的打算,倒真不用店鋪中人來指證二殿下,諒他們也是不敢的,不過,只要能證實,當時自己的確有南珠,而如今南珠也的確在二殿下手中,這件事就結束了。

  至於是自己送的,還是殿下搶的,重要嗎?

  一聽有人證,殿中諸臣也有了些許懷疑,唯獨蘇曉冷笑一聲,「客人?掌柜?那成,本官散了朝就命人拿他們回來,看看他們是不是聽到了哪怕一句殿下要你珠子的話!若是沒有,污衊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趙德昭朝蘇曉拱了拱手,又笑著道:「多謝蘇少卿信任,清者自清,珠子的確不在我手裡!」

  「是了,」姚恆靈光一閃,又道:「昨日,殿下身邊還跟著一個女娘,殿下還說了,要將珠子送給那女娘!」

  聽到這話,王溥眉眼動了動,臉上出現怒意。

  姓姚的不管怎麼折騰,他都可以當看不見聽不到,可將自己寶貝女兒牽扯進來,這就不行!

  王溥又看向趙德昭,一時埋怨他口不擇言,大庭廣眾說這些話,同調戲有什麼區別?

  趙德昭收了玩世不恭的笑意,臉色難看得走向姚恆,渾然忘了自己還在朝堂上。

  姚恆額頭冒汗,連連後退,將笏板擋在身前道:「殿下,這是在朝堂上,您想幹什麼?官家,官家您看殿下,這是藐視——」

  「啪!」

  趙德昭沒讓姚恆把話說完,拿著笏板抽了他一耳光,練武多日的趙德昭今非昔比,姚恆大叫一聲摔倒在地,嘴角淌血,臉上浮現一塊紅色的印子。

  「官家,殿下殺人了,官家救命啊!」

  諸人本來還看著,此時見趙德昭還要上前再打,忙將二人隔開。

  蘇曉將趙德昭拉開,輕聲在他耳邊道:「殿下冷靜,在朝上,所有人都看著呢,真要被彈劾藐視皇權了可怎麼好?」

  王溥朝姚恆走了幾步,見魏瑞光也擠了上去,趁著人多補了一腳,這才輕哼一聲,退了回去。

  「好了,鬧夠了沒有?朝堂之上,成何體統!」趙匡胤雖然不滿姚恆行為,但眼看著趙德昭當堂打人,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也動了怒。

  「官家,姓姚的不僅冤枉臣,還將大家閨秀牽扯其中,不知禮、不講理,人家姑娘不要清譽的嗎?憑白給他這般污衊!這樣的官員,只會給朝廷抹黑,他說臣以權謀私,臣卻要說他行賄,那珠子明明是他行賄魏瑞光的東西,卻說是臣搶的,哪有這般顛倒黑白的!」

  「官家,臣冤枉啊!的確是殿下拿去了,或者在那女娘那裡,他如此維護,定然心中有鬼,還望官家徹查啊,官家——」姚恆涕淚橫流,一手捂著臉頰,一手舉著笏板,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樣。

  「你還說!」趙德昭聽了這話,轉頭怒瞪,手中笏板舉起,作勢還要再打!

  姚恆縮了縮脖子,卻聽上頭傳來一個聲音,問道:

  「你說的,是這個珠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