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作坊的事吩咐完,趙德昭準備去開封府找自己三叔聊聊案子的事。
空手上門是不成的,趙德昭也委實不想在趙光義身上花太多銀子,畢竟他俸祿少。
騎著馬去街上逛了一圈,趙德昭淘了一套汝窯的中等茶器,一塊差不多但也不算太好的羊脂白玉。
甄平這些日子也看出來了,自家殿下不大願意搭理趙府尊,原先可不是這樣的,不說不搭理,也是禮遇有加,甚至還有些懼怕。
可今日又買了些東西要上門,他這腦子便又轉不過來了。
趙德昭看他眉心糾結的模樣,心中再一次打起要添個靈活小廝的念頭,驀地想起府中孫家馬夫兒子,好像是叫孫沖吧,此前交給他那事,他也順利辦好了。
之後也問過甄大回來後他的表現,甄大回覆說,不驕不躁,拿了賞賜也沒有吃喝玩樂,全數交給了他爹管著,說是要給他攢娶媳婦的錢。
孫家大郎也沒在外頭嚷嚷說自己多有本事、多得殿下器重、去辦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有好事者去問,他也只搖頭,再將話題岔開了去。
性子穩重,頭腦靈活,不如就將他提到身邊來用!
正想著,一抬頭就看到了開封府衙的大門,門口站著的兩個衙役認得趙德昭,低頭哈腰得上前來問安。
「我三叔可在?」趙德昭下了馬,將馬韁扔給其中一個衙役,背著手問道。
「在的在的,正好審完了一個案子,小人去通報一聲。」小個子衙役說完,一溜煙得進門通報去。
另一個拿著馬韁,笑著道:「小人給殿下將月白牽馬廄去,這月白是不是壯了些,殿下可真會養馬!」
「西風!」趙德昭看著府衙大門淡淡道。
「嗯?什麼西風?」衙役愣了愣,今日也沒有風啊,再說就算有風,不該是東南風麼?
「我家殿下說,如今這馬不叫月白了,殿下給它取名字叫西風!」趙德昭身後的甄平捧著禮物,大聲說道。
衙役看了眼白馬,臉上一時不知道該笑還是不該笑,神色一時頗為尷尬。
西風?和這馬有什麼關係?
「土包子!」甄平小聲嘀咕,全然忘了自己聽到這名字時,也是同衙役一樣的表情。
腳步聲從裡頭傳來,衙役去而復返,「殿下,府尊在後堂,請您過去!」
趙德昭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西風的脖子,抬步朝府衙走去。
他還是第一次來開封府衙,進了府門又過儀門,繞過審案的大堂,又走了片刻才到了趙光義辦公的地方——梅花堂。
梅花堂得名於梅花,不過這個時節,梅樹鬱鬱蔥蔥,不見花也不見果,只有一片蔭涼落於院中。
傳說包拯做開封府尹時,為了方便給百姓申冤,常於夜晚打開位於梅花堂背面的府衙後門,晚間便著便服坐在梅花堂審案,這便有了「包拯倒座南衙」這話。
當然,趙光義是不會幹這種事的,他的精力可不在為民申冤上,趙德昭走進梅花堂,就見趙光義正在把玩一把象牙骨扇,扇骨瑩白光潤,扇面不知是什麼材質,似紙非紙,似絹非絹,在光下還呈現出五彩流光來,煞是好看。
趙德昭忍不住也多看了幾眼,「三叔這把扇子可是絕品,美得不可方物,說是仙人的也有人信啊!」
「幾年前南方來的貢品,蒙官家賞賜,同月白一樣,也是三叔我的心愛之物,你瞧瞧!」趙光義將扇子遞過去。
趙德昭忙接了,拿在手上端詳了一番,小心摸著扇面,驚呼道:「這是流光錦?」
「二郎好眼力!」趙光義得意笑道。
流光錦,又稱浮光錦,就算在夜晚,也能散發出如皎月般清冷光輝的錦緞。
因為織這種錦緞的絲來自於基因變異的蠶,是以十分難得,一寸錦緞耗費時日長久,更是價值千金,不想有人奢侈得拿來做扇子。
趙德昭又贊了一通,讓甄平將禮物放在桌上,笑著道:「三叔有如此好物,侄兒的這些,可就只能算魚眼珠子啦!」
流光錦象牙扇堪比珍珠,自己送的這些就是死魚眼睛,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難得見你來三叔這兒,怎麼?有事?」趙光義將扇子收在一個檀木盒子中,命人收了起來,又讓僕從換了茶和點心,閒閒問道。
「我出宮的時候,聽別人說了一個案子,覺得挺有意思,這不就想來看看。」趙德昭雙手撐在桌上,身子前傾,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得盯著趙光義,一副好奇求知的模樣。
趙匡胤給他奏本這事,趙德昭是不會告訴趙光義的,也就只好謅一個從別處聽說。
這個案子本也不是什麼需要保密的事,刑部、大理寺,包括御史台,能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御史台幾個御史,甚至已躍躍欲試想要彈劾彭謖,只不過如今案子還沒明了,暫且壓下罷了。
趙光義沒有懷疑趙德昭話中的真實性,卻有些懷疑趙德昭的目的。
他領了禁軍指揮的差使,本就夠忙,如今又多了一個東作坊提點的差使,竟然還有閒心打聽定州一個買妾的案子,背後打的什麼主意?
「這事可不行,」趙光義頓了頓,拒絕道:「案子非同小可,在封案卷前,是不能透露出去的,以免有心人聽去做些小動作,影響後續。」
趙德昭早有了心理準備,聽了這話也不惱,反而作出一副不甘神色,坐直了身體嘟囔道:「三叔也太小心了,我就想知道那女人是有多好看,賣了可有五百貫,就是在京師買,都能買三四個了。」
宋朝人口買賣比較盛行,買賣妾的價格因相貌美醜而差距很大,丑的,僅價值數貫錢,相貌美的,可值數百貫。
五百貫的妾,容貌可想而知。
趙光義聽了這話,心裡放鬆了些警惕,少年慕艾,到底還是對這種事感興趣,玩笑著說道:「我聽官家說,要給二郎相看女娘了?你自己可有心儀的?你要不敢同官家說,三叔替你說去?」
趙德昭大驚失色,轉瞬羞赧起來,結結巴巴道:「我...我可沒有,三叔別亂說,要是壞了女娘的名聲,我可就慘啦,我爹會打死我的!」
「怕什麼,喜歡就娶,你是官家長子,大宋的皇子,配哪個不行?」
趙光義這話說完,看趙德昭實在局促不安,也不再逗他,心裡的那些警惕也消散了,饒有興趣道:「這事說起來也的確有趣,五百貫買回來的妾,這樣貌,實在拿不出手,要三叔我,倒貼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