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下!」
那人說完,笑著朝趙德昭拱手,而後若無其事得走到櫃檯後,將書冊往上一放,「店家看看這幾冊,可能換多少錢?」
原來是抄書賣錢啊!
趙德昭也不急著走了,他也想看看這幾本書可以賣多少錢。
甄平見趙德昭停了腳步,心中嘆了一聲,想著殿下又這樣了,此前看朝食、柴碳、油鹽醬醋等賣多少錢,現在又看起了書畫多少錢,要不自己先給殿下打聽一番,正理個冊子出來,也好讓殿下自己奔走,怪累的!
甄平在心裡打定了主意,準備明日就開始打聽正理。
「呂郎君又來了!」櫃檯後的店家說著快速翻了一遍,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個字,工工整整,也沒有抄錯的地方,沒有沾到了墨跡的地方。
姓呂的男子安安靜靜得站在旁邊,雙手負在身後,挺有文人風骨,不過他身後的趙德昭卻是看得清楚,這人手指蜷起,不停的摩挲著自己衣裳,看來心中也是緊張擔憂的。
「這本《漢雋》厚一些,給個一百文吧,這幾本薄一些的,看在你是老主顧的份上,一本三十文,一共兩百文。」
「兩百文?是不是太少了?」呂郎君說著將書冊翻看,「您再看看,我寫得同印得也差不了多少。」
「呂郎君,我知曉你字好,可畢竟是手抄書,這是店裡規矩。」
「我上次來,也還多一些,這次怎麼......」
「上次是上次,呂郎君,要不,您去其他書鋪問問?」
姓呂的男子臉上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榮六郎書鋪在東京城有些名望,這裡都只能給兩百文,其他鋪子,收不收都不一定了。
「好吧,那便兩百文!」
趙德昭剛從太學出來,那裡的學生和眼前這讀書人簡直天壤之別。
太學學生每年兩貫的學費,之後可再沒有別的費用了,每月還有八百文的餐費補貼,他們要做的就是安心讀書。
可外頭還有不計其數的寒門學子,他們要讀書,書都不一定有,更多的是借別人的回來抄,抄多幾份就拿來換錢買筆墨紙硯,還有多的得拿回家用作生活開支。
畢竟要養一個讀書人,在古代可是一筆巨大花費。
這人氣度好,也不是那等不講理的,趙德昭遇到了,就願意幫他一把。
趙德昭從書鋪里找到一本《漢雋》,「多少錢?」
店家剛才就注意到趙德昭了,見他穿著不凡,身後僕從手上拿著幾本書也是價錢不菲,忙笑著道:「這本《漢雋》兩冊,定價六百文。」
「六百文?」趙德昭作出一副被嚇到了的神情,然後拿起櫃檯上的手抄書冊翻了翻,「一共一百六十二頁,一頁才十文錢,划算啊!」
說罷,趙德昭轉頭朝呂郎君道:「不如你賣給我吧,我給你五百文。」
店家的笑容當即就僵在臉上,訕訕道:「這位郎君莫要開玩笑,五百文可能買本印版的了。」
「這位郎君,你不必如此!」呂郎君也搖頭道。
他是缺錢,但也不能把人當冤大頭使,再說了,天上不會掉餡餅,自己又是這個身份,難說不是那邊的人給自己下套。
「此言差矣,」趙德昭搖了搖頭,「書不就是拿來看的?難不成知識還會因為書是印版的還是手抄的而有所不同?再說了,書鋪賣六百文,我只給你五百文,我自己也省錢了,何樂而不為?」
好像,也有道理。
「呂郎君,你可想清楚了,這人同你只做一次買賣,你今後的書,難不成不拿來我這兒賣了?」
店家自然不願意,呂郎君的手抄本他一百文收進來,可以四百文賣出去,轉手就能賺三百文,比印版的有些書利還高些。
「做人得厚道啊!」趙德昭不咸不淡道。
「你這郎君好生沒道理,不厚道的人是你,你怎的說起我來了!」店家氣道。
「大膽!」甄平聽了一耳朵,也覺得這店家欺人太甚,此時竟然還說自家殿下做人不厚道,天下可再沒有比殿下還厚道的人了!
「別同他廢話,給錢!」趙德昭說完,又指著甄平手中幾本書道:「他手中這幾本,你可有手抄的?我一併買了,薄的我給三百文,厚的我給一貫。」
呂郎君還沒來得及反應,手中就被塞了一個銀角子,他暗自計較了一番,點頭道:「這本詩集有現成的,其他得抄。」
「成,咱們找個地方慢慢說!」趙德昭示意甄平將剛才拿的書都放回去,拿著呂郎君的手抄本出了書鋪。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氣煞我也!還自詡是讀書人,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斤斤計較,我看你們也考不上,呸!」
「他——」呂郎君聽了這話也是氣不過,咒別人考不上,不是斷人前途,怎的如此惡毒。
「唉唉,理他作甚!」趙德昭一把把人拉了回來,「狗咬了你一口,難道你還咬回去不成?」
話糙理不糙,呂郎君聽了覺得是這個理,便也不再計較。
走了幾步,正巧旁邊有家食鋪,趙德昭腳步一拐直接走了進去,「倒是有些餓了,邊吃邊聊!」
呂郎君有些侷促,他看著手中的錢,又仔細打量眼前的食鋪,算著請人吃碗湯餅應當是夠的,便也跟了進去。
趙德昭已經點了吃食,他是真餓了!
「剛才給你的銀角子是一兩,去掉今日抄本,還有五百錢就當是定金,你抄好後我再付給你餘下的錢。」
趙德昭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讀書人最是傲氣,他怕自己態度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傷了人自尊就不好了。
「多謝!」呂郎君也不矯情,一兩銀子可買些米麵回去,還能再稱幾兩肉給娘親補身子,自己抄快些的話,這幾個月的家用便有了,娘也不用那麼辛苦做刺繡換錢。
想到自己的娘親,呂郎君心中酸澀,對那人的恨意便又多了一分。
要不是他,他們母子又怎麼會過得如此艱辛。
他一定要考上,給娘親掙一個誥命回來!
呂郎君想著,不由又看向趙德昭,適才懷疑他是那邊派來的,現在看著卻是不像了,「還不知郎君貴姓,在下這書抄好了,怎麼給你?」
「你住在何處?我派人去取就成!」趙德昭問道。
「大巷口,不過在下是賃的屋子,郎君怕是找不著。」呂郎君說道。
正說著話,趙德昭就見食鋪中走來三個熟人,來人正巧也看見了他,腳步一轉就朝他走來。
「真巧,殿下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