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趙德昭帶著王七娘順利回了府邸,安頓好之後,他便又入了宮中,趙德昭清楚,昨日趙匡胤放他回去,不是因為朝中無事,所以他也識相。
今日朝會沒有趕上,趙德昭入宮的時候,垂拱殿只有幾個朝官在稟報,趙普、薛居正、呂餘慶都在,還有鴻臚寺卿以及禮部的幾個大臣。
這是在談什麼呢?
不過趙德昭很快就聽明白了,吳越國主派人來遞交國土輿圖,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表明吳越國願意攜兩浙十三州之地歸降大宋,南方一半的國土,沒動兵戈就收了回來!
眼下,鴻臚寺同禮部正商量該如用何種規格迎錢俶及其吳越臣子入朝。
「禮賢宅住著李從善,可要把人移出來?」鴻臚寺卿問道。
禮賢宅本就是為李煜或者錢俶準備的,誰先歸降大宋,這宅子便賜給誰,眼下正主來了,李從善自然得搬離。
至於搬到哪兒...
「此前郡王負責的樓務店,有幾處宅子還空著,不如就從中選一處賜給李從善。」呂餘慶說道。
樓務店的房子同禮賢宅相比差距可就大了,光是面積,禮賢宅怕是就能抵一百個樓務店的屋子。
「選個好點兒的,免得說我大宋欺負人!」趙匡胤淡淡開口。
這便是同意了,但就算選個最好最大的,也沒法說他們大宋沒有欺負人,把人強留在開封這一條,明顯就挺欺負人的。
但趙德昭覺得這也沒所謂,不過趙匡胤的下一句話,就讓他有些驚訝了。
「畢竟他們使臣又來了,總不能讓他們挑刺!」趙匡胤說完。
「又來了?」趙德昭不禁開口問道:「他們來做什麼?是哪個來的?」
趙普轉向趙德昭,回答了他的疑問,「殿下也認識,還是韓德讓,江南國主命他前來,官家見了一面,聽意思,是想接李從善回去。」
趙德昭「哦」了一聲,「是來救人的!」
「救?」趙匡胤「哼」了一聲,「怎麼我大宋是虐待李從善了?還是要打殺了他?」
趙德昭笑了笑,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我大宋氣量大著呢,怎麼會苛待貴客是吧!」
趙匡胤斜了他一眼,看向鴻臚寺卿說道:「就這麼定下,至於吳越來的大臣們,樓務店有的便先安排了。」
「是!」鴻臚寺卿得了皇帝的話,同禮部諸臣行禮告退,自去商議細節及如何操作事宜。
「北邊的事如何了?」趙匡胤問的是趙普,趙德昭豎起了耳朵,「北邊」這兩個字太過敏感,讓他沒法不想到北邊的遼國。
是啊,秋天了,往年這個時候,遼國騎兵該秋犯了!
「幽州、檀州的契丹兵馬已經退了,鎮州附近還有小股人馬時不時騷擾,太原外也有,永安軍派了些人馬,」趙普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想著昨日送來的消息,繼續道:「不過這幾股人馬似乎試探得多,見城中有兵馬追擊,不做抵抗便跑。」
「繼續盯著吧,」趙匡胤冷哼一聲,「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趙德昭皺眉,腦中也在思考契丹拉了這麼一條長線騷擾邊境是想做什麼,若是試探,又試探什麼呢?
「除了北邊的戰報,還有歸義軍的,」趙普看了一眼趙德昭,「歸義軍節度使曹元忠命人送來白銀八萬兩,說是霹靂彈餘下的錢款。」
「這麼快便送來了?果真守信!」趙德昭笑了笑,回頭朝趙匡胤道:「當初說好了一年之內付清剩餘的八成,眼下還沒到時候呢,他們便把銀子送來了。」
「除了八萬兩白銀,還有于闐國的國書,說願奉中原為主,若可以,他們可以把姓改成趙!」趙普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些西域國家可真有意思,表明忠心的方法便是改姓,姓氏這東西對於中原而言很是重要,這象徵著身上的血脈宗族,便是有男子入贅的,很多也千方百計想著能否留個子嗣跟自己姓。
這些國家倒好,從國主到百姓,能將姓氏全給改了,一點兒也不在乎的。
「改姓便不必了,讓他們繼續姓李吧,」趙匡胤擺了擺手,「封賞些東西送去就好,其他照舊!」
「另外,刪丹榷場一事,還是二郎負責,借道甘州具體事宜,交給政事堂,擬了詳細的流程和規矩之後,再發文給回鶻。」
趙德昭同景瓊擬的是一個粗略的盟約,只能說明兩國關於借道以及建立榷場的意願,至於該如何借道,如何建立,便要指定詳細的規則和流程,以免後面產生不必要的糾紛。
畢竟涉及兩國,一不小心就容易變成國際事件!
這份粗略的盟約在擬好後的第二日,趙德昭便命人快馬加鞭送入了開封,政事堂起和樞密院初看到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殿下出兵就是裝個樣子嗎,怎麼還同回鶻簽了個盟約回來。
再仔細看其中條款,嚯,借道甘州,回鶻還同意了,這幾個大臣第一時間想的是,殿下到底是怎麼忽悠景瓊的。
亦或是給景瓊下了蠱?
不過看到後面也就恍然大悟,交換條件原來是開辦榷場。
這在回鶻看來是大事,在他們看來,就是抬抬手的事罷了。
不過,殿下到底是抓住了什麼契機同回鶻談的這件事?
眼下人回來了,趙普幾個也想要問上一問,以解心中疑惑。
不過沒等他們開口,趙匡胤便又問上了,「聽說你遇刺了?」
這件事,他昨日便想問了,不過看趙德昭精神奕奕的模樣,想來是沒有受傷,這才放心讓他出宮。
「殿下可有傷著?是何人如此大膽?」薛居正聽到趙德昭遇刺,將要問的問題拋之腦後,心中只剩下了擔憂。
趙德昭朝薛居正安撫得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而後才朝趙匡胤回答說,「人我帶回開封了,關在府衙牢中,目前判斷,應當是契丹來的,至於是誰派她來的,審不出來,臣已命人去查了。」
「讓蘇曉一起審,」趙匡胤命令道:「若還審不出來,也不用查了,斬首示眾,將首級送去遼國臨潢!」
竟然敢動自己的兒子,不管背後之人是誰,這筆帳便算在耶律賢身上!
提到耶律賢,趙德昭突然有了個想法。
「眼下不是有個遼人在開封嗎?」
趙匡胤本還疑惑著,片刻後便想到趙德昭說的是哪個了,趙普幾個都是聰明人,一下子便領會了趙德昭的意思。
「臣先試探看看,要是試探不出來,就讓蘇正卿一起審吧!」趙德昭說道。
趙匡胤點了點頭,想著自己這兒子鬼點子多,說不準真能給他試探出什麼來。
說完了正事,趙匡胤緩和了語氣,說道:「沙州、瓜州二城能避免災禍,二郎功不可沒,眼下又促成同甘州回鶻盟約一事,更為我大宋出入西域解決了難題...」
趙德昭聽這話,心臟跳得愈發快了起來,隱隱有種預感,趙匡胤下面要說的,定是關於自己的大事。
趙普附和點頭,殿下立下大功,官家要賞賜些什么正常,此前不是連銀絲席都給了麼,今日怕也要從庫里再搜羅些好東西了。
薛居正卻是一臉欣慰和理所應當,自己的學生做出了如此功績,得些獎賞也是應當。
呂餘慶則平淡多了,始終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朕想著,你這平晉郡王,便提為晉王吧!」
殿中靜了一瞬,包括呂餘慶在內,所有人俱是震驚得看向趙匡胤,他們以為只是賞賜些金銀珍玩罷了,怎麼直接將郡王提做了晉王?
要知道,殿下做這郡王可還未滿兩年光景,封賞得也太快了些。
如此一來,殿下同豫王可便是平起平坐了!
「官家,為朝廷做事是臣應盡之責,這等封賞,臣不敢受!」趙德昭率先打破了靜默開口說道。
推辭,總是要推辭一番的,不過心中還是激動萬分,這可是封王了啊!
再進一步,是不是就得是太子了?
人不能沒有目標和野心,這都是自己應得的!
趙匡胤看出了趙德昭掩藏在謙虛之下的得瑟勁兒,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趙德昭聽了這聲笑,臉一紅,偷瞄著趙匡胤又扯了扯嘴角。
趙匡胤搖了搖頭,看向趙普幾人,問道:「諸卿以為如何?」
「臣...附議!」趙普率先開口。
薛居正也是驚著了,不過在趙普開口後,也拱手附議,呂餘慶自然不會提出異議,於是這事兒,就在趙德昭再三的「謙讓推辭」下,交給政事堂並禮部一塊兒辦去了。
「二郎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大事說完,趙匡胤屏退了他們三人,獨獨把趙德昭給留了下來。
「晉王,是真不想要?現在還沒正式擬旨,朕也來得及收回。」趙匡胤戲謔道。
「爹看兒子笑話呢,」眼下沒了做戲的必要,趙德昭厚著臉皮朝前走了幾步,「兒子就多謝爹了!」
趙匡胤笑著隔空點了點趙德昭,從御案上拿出幾封奏本遞過去,「你先看看,坐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