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睿一直派人盯著瓜州這邊的動靜,心中始終沒有做決定,直到有消息傳來,說靈州援軍放火燒了遼國軍營。
這個時候出兵是最好的時機,李光睿想著,此時他們若同宋軍夾擊契丹兵馬,定能將他們擊退,自己這方也少受損傷,更能給大宋一個交代。
畢竟,他們今後還要仰仗朝廷的榷場,不然靠著逐漸荒蕪的夏州、銀州、綏州等地,該如何養活他們的子民。
......
瓜州之所以叫瓜州,是因為瓜州盛產美瓜,早在契丹人困在八百里瀚海中時,便想著到了瓜州後,定要將城中所有瓜都吃了。
除了瓜,城中富戶財產,美艷女子,也都會是他們的戰利品。
可近在眼前的這些在援軍出現的那一刻化為泡影,不止如此,若說前一刻為魚肉的還是瓜州,眼下,他們才是躺在砧板上的那一個。
耶律敵烈回頭看向大營方向沖天而起的火光,眼中的憤怒也燃燒成了火焰,可此時的他也無能為力。
若來援的僅是大宋兵馬,或許還能有一戰的可能,可加上這些党項人,當真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撤!」耶律敵烈怒吼一聲,一夾馬腹撥轉馬頭就朝東北方向逃去,契丹兵馬見冀王都走了,更是毫不戀戰,拔腿就跑。
瓜州城門打開,曹宗壽帶著幾百騎兵策馬而出,馬鞭甩得烈烈作響。
這些是瓜州城中為數不多的還能策馬追擊的歸義軍,既然形勢倒轉,滿懷著仇恨的他們,如何能不「仗勢欺人」,能殺一個契丹人,便多殺一個以泄心頭之恨呢!
來不及上馬逃離的契丹人被馬蹄踹翻在地,還沒來得及爬起來便被抹了脖子。
有的自知逃不掉,跪在地上乞求饒命,殺紅了眼的曹宗壽猶如砍瓜切菜,一舉一落,地上便多了顆新鮮的腦袋。
他沒有停下,眼睛盯著契丹將領的身影,緊緊追在他們後面。
「跟上去,必要的時候把人帶回來!」曹十七示意身旁將領帶人追擊,同時也不能讓這歸義軍小將昏了頭,將自己性命交代了。
李光睿見此,也轉頭朝李光信點了點頭,命他帶一隊人馬追擊而去。
兩隊人馬從隊伍中分離,齊齊追在契丹兵馬後面。
曹宗壽必然是不會昏頭的,活下來的他還能繼續他的奪位大計,他一邊策馬一邊大聲喊道:「將他們朝馬鬃山的方向趕!」
宋軍和党項人不知道馬鬃山下八百里瀚海意味著什麼,可常年生活在西域的歸義軍卻是太懂了,人疲馬乏的契丹人一旦進到魔鬼地帶,不用他們出手,說不定這些人自己全軍覆沒在裡面。
宋軍和党項人援軍匯合在一處,手中的弩箭驅趕著契丹人行進的方向,饒是耶律敵烈知曉不能再次踏進八百里瀚海,可身後這麼多追兵,哪裡能讓他自己選擇出路。
既然能走過來,便也能穿回去!
耶律敵烈想著,此時的他並沒有想到,他雖然忍耐著再次穿過了這片肆虐之地,但當他帶著殘兵爬上馬鬃山時,將會再次遇到危機,這便是後話了。
瓜州的城門終於轟然倒下,砸出漫天煙塵來,只是這一次,它也算功成身退,保住了身後這座城池。
門洞中傳來腳步聲,繼而是曹延恭帶著還能動彈的歸義軍出城迎接援軍的到來。
「多謝兩位將軍援救...」曹延恭朝李光睿同曹十七深深一躬,聲音也多了些哽咽,要不是他們及時趕到,瓜州今日必失。
李光睿笑得勉強,拱手道:「路上耽誤了些時候,不然也能早些到,唉,也不至於眼下這麼多死傷......」
按照宋人的說法,党項人該是來攻擊他們的一方,最後卻成為了他們的援軍,而宋人似乎並不奇怪,他心中隱約有些想法,但眼下也不好去詢問。
既然党項人的確幫了他們,眼下先道謝再說旁的。
曹十七直到看見曹延恭身後的種昭衍,見他能走能跳能說話,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鬆了下來。
「諸位請入城!」曹延恭伸手作請。
李光睿命大軍在城外紮營,自己只帶了幾十親衛入城,曹十七吩咐了一聲,帶著五六人跟著進了瓜州城去。
在城外看,城門破損,城牆上也滿是坑洞,可入到城中,卻見民居、店肆安然無恙,可百姓的臉上除了守住家園的歡欣,還有失去親人的悲痛。
靠近城牆的一處棚子被空了出來,裡面一排排的都是戰死的將士和百姓,有人號啕大哭,有人低聲嗚咽,無不傷心欲絕。
同這處緊挨著的一處棚子下,是傷兵,他們臉上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可看著近在咫尺的同袍親友的屍首,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淡了不少。
躲在屋中的老人孩子終於走了出來,看向街道中間騎馬的將士們露出敬仰的神情,曹延恭卻受之有愧,他垂下腦袋默默前行,將諸人帶至他的府邸才重新露出了幾分笑意。
「諸位便在我府中休息片刻...」曹延恭笑著道,「之後再商議如何對付回鶻大軍!」
若按原計劃,他們真正的敵人,可是等在後面坐收漁翁之利的回鶻人啊!
「好,那便卻之不恭了!」
曹延恭給李光睿準備的是府中最好的客院,態度也周到規矩,可相比較於另外兩人,李光睿始終覺得對自己過於客氣疏離,不過他也不在意,道了謝便先行離開。
曹十七自然而然同種昭衍走到了一起,入到屋中後,種昭衍才泄了一口氣,歪在椅子上不想動彈了。
曹十七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道:「我來晚了,要不然,瓜州也不至於打成這樣!」
種昭衍接過杯子一飲而盡,過後問道:「我記得很早便發了求援,怎麼會耽擱這麼些日子?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曹十七知道種昭衍並不是質問他,而是真的奇怪,他「哼」了一聲,坐在一旁說道:「其實,朝廷的軍令比你們的求援還要早一日到靈州,可馮繼業遲遲不下令不派兵,耗費了三四日,我心中焦急實在等不下去,自己同他說了我來,這才...」
種昭衍皺了皺眉頭,心中更是後怕不已,要是曹十七路上多耽擱片刻,今日瓜州怕是就得落入契丹人手中,屆時就算援軍來了,契丹人占著瓜州,一時也是奪不回來。
除非大軍壓城,可一來,朝廷會不會派兵助歸義軍奪城,二來,到時候就算奪回來,怕也是座死城了!
「對了,你可知沙州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