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此時都安靜了下來,有慶幸自己沒幫著姚御史說話的,也有為百姓實實在在覺得憂心的。
陶谷則是心中高興,面上沉痛的那種,他長嘆一聲,說道:「二殿下體恤民情,實我大宋百姓之福啊!」遂即又正了神色,正義凜然道:「官家,臣以為,不當罰,當賞才是!」
趙德昭忙搖頭謙虛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都是臣該做的,如何還能要賞?」
姚御史背上全是冷汗,他怎麼能猜到如今這位殿下,去街上吃個早飯也能同小販聊到一起去,還能打聽出來這麼多事。
都說大丈夫不拘小節,可他怎麼竟然盯著這一文兩文?
姚御史看了眼笏板上的字,硬著頭皮道:「還有殿下看婦女裸戲,這......」
「哼,左一個婦女裸戲,右一個婦女裸戲,齷齪的人眼裡看什麼都是齷齪的!」
趙德昭毫不留情打斷了姚御史的話,「相撲本就是娛樂活動,蹴鞠、馬球尚且能容了女子,怎麼一個相撲就不行了?你非得盯著人家穿不穿衣裳來說,為何不說人家相撲技術呢?還是你去看女子相撲時,便是盯著人家身子看,所以也是如此揣測本官?」
「臣不敢啊!」姚御史滿頭冷汗,見官家神色嚴峻,嚇得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臣從來沒去看過婦女裸...女子相撲,只是聽說罷了,還請官家明察!」
「聽說?」趙德昭又笑了,「未知全貌豈能輕易置評,本官看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官家恕罪!」姚御史現在後悔極了,自己本想能討好了趙光義,官階能再升上一升,可哪知道二殿下竟然如此牙尖嘴利,顛倒黑白啊!
「好了,」趙匡胤知曉了事情的經過,趙德昭的應對十分滿意,面上卻是不顯,再看姚御史便覺得面目可憎起來,「你身為御史,諫言是你職責,可也不能捕風捉影,若御史台的御史都是如此,朝堂還如何能辦正事,每日自辯都要浪費不少時間。」
「是,臣知錯!」姚御史跪在地上,一滴汗從腦門滑落,順著下巴滴在青磚上,照出自己那張驚惶的臉來。
「罰俸三月,自去思過!」趙匡胤話說完,趙德昭忍不住笑了,沒想到自己爹也太促狹了,本是姚御史說了這麼罰自己的,倒是落到了他自個兒的身上。
妙啊!
「至於德昭......」
所有人屏息凝神,想看看皇帝到底是要怎麼處置二殿下,罰,好像不應該,賞嘛,倒也不必。
「當謹言慎行,下不為例吧!」趙匡胤輕輕落下。
「是,臣領命!」趙德昭也說不出什麼錯來,回了話便站了回去。
趙匡胤沒有散朝,對於百姓疾苦他也不是不知道,此前因為種種事務,沒有拿出來說,此時倒是好時機了。
「德昭說的那些,諸卿也好好想想,可別尸位素餐,都回去看看聖人文章,寫個奏本上來!」
集思廣益,說不定能有什麼好辦法!
朝會這才散了,諸人陸續往殿外走。
姚御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想要同趙光義解釋一二,卻見他隔著人群遠遠朝自己瞪了一眼,瞬間腳步停滯,片刻後才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御史台去,看看還有什麼補救的法子。
趙普對趙德昭今日的表現很滿意,陶谷也因為今日說對了話格外高興。
趙德昭走出殿門,也覺得今日對自己展露笑容的大臣更多了些!
一路哼著小曲出了宮門,準備去禁軍營中看士兵操練時,就見政事堂吏員快步而來,正巧遇見趙普等人。
「相公,管城驛驛丞命人送來的急報!」
趙普忙接了公文,在宮門口就打開看,「王繼勛遇襲,十六人身死,八人重傷!」
誰那麼打膽子襲擊王繼勛?
「王繼勛死了沒?」趙德昭接口問道。
如果死了就好了,也省得去西京禍害百姓。
不料趙普聽了這話,看向趙德昭的眼神多了分探究,繼而開口道:「還請二殿下隨本相一同去見官家。」
「關我何事?」趙德昭不解。
「此地不宜說話,還請殿下隨本相來吧!」趙普沒再多說,又命人去請開封府尹趙光義,轉身朝宮裡走去,政事堂其餘幾人也是一臉肅容,大步跟在他的身後。
「莫名其妙!」趙德昭雖不想再和王繼勛有什麼牽扯,但看趙普這模樣,倒真像和自己有什麼關聯一樣,總要弄個清楚才好,抬步便跟了上去。
趙匡胤也不知這幾人為何折返,但見他們幾人面色俱是嚴肅,也知道是出了事。
「官家容秉,管城驛快馬急報,王繼勛遇襲!」趙普說罷,便將手中公文呈上。
趙匡胤聞言臉色當即沉如黑墨,管城驛離京師尚不遠,竟然有人膽敢襲擊朝廷命官,還將自己放在眼裡嗎?
又想是不是五代餘孽出來鬧事,凝神仔細看了公文,只見裡面還附著幾張紙,是僥倖逃脫的府兵的供詞。
賊有五十餘人,有三五人騎馬,所用武器甚是精良,先是弓箭放了一輪,將王繼勛和後續府兵隔開,之後王繼勛奔逃,他們才衝出去砍殺,連王繼勛帶著的兩個小妾也被殺了。
雙方互有傷亡,王繼勛肩膀、腿部也中了箭,拼死殺了一個領頭的,幸而離驛站不遠,有人聽到動靜來救,賊人這才跑了。
管城驛驛丞不敢大意,一面讓人通知京師,一面報了當地知府,查下來倒是有些收穫。
死的頭人身上搜出一塊玉,經辨認,像是宮制,審問了活捉的賊人,說是京師貴人給錢,讓他們辦的這事兒,但具體是哪個,只有頭人知道。
這塊玉,也附在了公文裡頭。
趙匡胤一看就認了出來,是去年趙德昭出閣時,由宮裡賞出去的,玉上雕了五爪蟠龍,這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東西。
這也是為什麼趙普看了之後,讓趙德昭同去的理由。
「賊人可抓住了?」趙光義見趙匡胤放下了公文,忙問道:「可知是何人所為?又是所為何事?」
趙匡胤沒有理會趙光義的問題,托著那塊玉佩問趙德昭,「這東西,可是你的?」
趙德昭走近,看了眼趙匡胤手中玉佩,原主記憶中的確有這麼一件東西,遂點了頭,「是臣的,咦,臣放庫房中的,怎麼會在這兒?」
趙德昭伸手想要拿,卻不想趙匡胤將東西一握,又放回了桌上。
聯想王繼勛這件事,趙德昭也轉過彎來了,這是有人要栽贓陷害啊!
「王繼勛遇襲一事,廷宜,你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