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趙德昭只當是一樁桃色趣聞般來聽,日後回想起來又是如何唏噓,便是後話了。
趙德昭安排好壽宴當日煙花的事,便回了開封府衙,待城門暮鼓敲響,才騎著馬回了府邸去。
陪七娘用了晚飯說了會兒話,趙德昭去到書房,準備將福利救濟這件事再完善完善,除了慈幼局同養和堂,貧困讀書人的補助要做個計劃,更重要的,是醫藥。
古代看病抓藥不便宜,家中貧苦的,有個頭疼腦熱的,為了省錢只能生熬,熬過去好便好了,熬不過就是個死。
然後有時候,生了病不去看,不光自己小命不保,更是會牽連旁人,比如風寒,比如疫病。
趙德昭所想的,便是給窮苦百姓提供基礎醫療保障,貧苦人家生了病,可去專門的機構免費看診,用低價買到藥品,不至於一個小毛病拖嚴重,甚至危及生命。
另外,還要設立福利醫院,貧苦人家房子小,家中親人需要出門賺錢,若生了病,沒人照顧也是不行。
若能將沒有條件在家中養病的人集中到一個地方,由專人照顧治療,方能事半功倍。
自然,趙德昭想起薛惟吉曾經說過的話,福利醫院的條件不能太好,否則很容易讓人心生歹念,病好了還賴著不走,得有些措施讓他們不敢占朝廷的便宜,畢竟朝廷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不是。
他剛坐下,就聽甄大在門外的聲音,「殿下,洛郎君的帖子!」
洛晟?
趙德昭恍然,怕是前幾日的事了。
帖子上寫的,是洛晟想要親自拜見殿下,趙德昭想了片刻,讓甄大不用理會。
洛晟是夏州最大的商人,自己也曾看好過他,靈州榷場的建立,大宋同夏州的茶馬貿易,以及焰火司的生意,也的確有洛晟的功勞。
可這是互惠互利的事,趙德昭自己是賺到了銀子,可洛晟也從中獲取了巨大的好處。
若他以為憑藉此,便以為他在自己這兒與眾不同,便是錯了,自己是大宋郡王,考慮的只有大宋利益,但凡洛晟所做之事同大宋利益相悖,自己可扶持一個洛晟,自然能再扶持另外一個。
如今京師里,最不缺的就是各地行商。
自然,趙德昭並不會因為洛晟同吐蕃人吃頓飯,就定了他的罪,但也不會輕易見他就是了。
他便是要洛晟知道,自己是大宋郡王,除非自己願意,等閒商人,想要見自己,哪有這麼容易?
何況,他的人多少也查出了些事情,噘廝囉他不放在心上,不過夏州...是該敲打敲打才好。
洛晟遞了帖子之後,遲遲未收到郡王府消息,心中更是慌張,此時他也終於意識到,趙德昭是大宋尊貴的郡王殿下。
「從前並未覺得見殿下有多難,只覺得殿下平易近人,待誰都是一樣的,原來他真要用身份壓人...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洛晟無奈嘆氣,卻也沒法子,眼下只能用自己展現自己誠意和真心,殿下一次不見,他便再遞帖子,殿下還不見,他再遞就是了。
趙德昭的本意也便是如此,收到洛晟第五封帖子後,他才讓甄大傳話,讓洛晟翌日下晌來郡王府。
至此,洛晟一顆心,才算定了下來。
郡王願意見自己,說明一切還有機會。
......
自從郡王大婚,郡王府宅邸拓寬之後,府中僕從也多了不少,洛晟還是郡王府改建之後第一次登門。
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除了更加精美恢宏的建築,還有人...
甄管事從前很是和氣,今日卻冷著一張臉,也不知是哪個得罪了他!
嗯...或許就是自己吧!
僕從的態度便是主人家的態度,洛晟在心中苦笑一聲,愈發謹慎對待即將到來的會面。
甄大一路無話,將人引到一座小樓,「洛郎君請。」
初春時節,風吹上來雖仍有寒意,但陽光下卻暖意融融,趙德昭坐在靠窗的一張榻上,面前放了張棋盤,抓著幾把棋子自娛自樂。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俊美的容顏,通身氣質又宛若神祇。
「草民,參見殿下!」
「坐,陪我下一局。」趙德昭沒有抬頭,只隨意招了招手,而後將棋盤收拾乾淨。
洛晟應「是」,走上前取了白子放在面前,其實,他圍棋下得並不好,這是中原人喜歡的東西,他們党項人並不熱衷。
只不過他們洛家行走四方做生意,才學了一些用作交際。
只怕,是要讓殿下掃興了。
趙德昭取了黑子率先落下,洛晟緊隨其後,下了幾手之後,洛晟隱約發現,殿下的棋技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般高深莫測,還是中規中矩得多。
是了,殿下也才這般年紀,棋藝不精也是正常。
如此下著,洛晟便發現了機會,若能叫吃,則可吃光殿下一片棋子,只是...
「不用讓我...」趙德昭撐著下巴把玩黑玉棋子,瞄了一眼洛晟淡淡說道。
洛晟面上笑得尷尬,卻也沒法否認他的確是有這個意思,此時被殿下說破,便不再糾結,落下一子後叫吃,棋盤上,一片黑子被吃,本擁擠的地方立即空出了一片來。
「我從前學下棋的時候,我的老師曾同我說過,有些人下棋,總是玩命叫吃對方棋子,恨不得殺光而後勝其快,只不過,如此一來,反而是落敗的很慘。」
說罷,趙德昭將最後一枚棋子落下,笑著朝洛晟道:「你輸了!」
洛晟本以為勝券在握,此時凝眉看去,只見趙德昭落下那一子之後,原先白棋都成了死棋,他的確太過心急,輸了,而且是慘敗。
「洛老闆,」趙德昭似笑非笑,摩挲著手中棋子說道:「一局棋,你占你的地方,我占我的地方,該屬於你的屬於你,不該屬於你的,你便是搶過去,也無用啊!」
這話猶如一道驚雷打在洛晟頭上,他突然明白過來,殿下說的哪裡是下棋,說的便是噘廝囉那件事,他知道了,他竟然已經都知道了。
洛晟沒有猶豫,立即起身跪在地上,「殿下,草民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