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睿睡不睡得著覺,洛晟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怕是要徹夜難眠了。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眼前這人也能平靜無波得脫口而出,他心中所圖,到底是什麼?
這一瞬間,洛晟很想起身就此離開,他只是個做生意的,官場上甚至國家之間的事,說真的,同他到底能有多少關係呢?
噘廝囉緊緊盯著洛晟的面色,到底是看見了他的忐忑,心中不由暢快。
這個世界上,有些事就是如此,若只自己被困,怎麼都是害怕不安的,可要多了一個、甚至幾個人一起,害怕擔憂的同時,還會有些幸災樂禍,以及再怎麼樣,都能有人陪葬的心情。
「洛老闆,若你們党項同我吐蕃能聯合,占領西域,就算大宋能收服江南,我們,也有了與其一抗之力,再退一步,還有個契丹牽制呢!」
洛晟聽得眼皮直跳,委實覺得噘廝囉過於托大,不說他噘廝囉吐蕃實力太小,節度使便算真有這意思,也不會同你們合作,六穀、河湟吐蕃,乃至於回鶻,都是不錯的選擇,再者說...
洛晟面上露出恰如其分的疑惑,看向噘廝囉道:「西域...可是曹家把持,他們這些年來在瓜、沙二州經營頗有成效,同回鶻、于闐等都有聯姻,奪取西域,這怕是困難重重!」
「哈?」噘廝囉面上露出不屑,「你說曹家?哼,若歸義軍當家人還是張氏兄弟,我自然不會提這個主意,可現在張家覆滅,歸義軍落到曹家手中,他們這位子可還沒坐穩,於咱們,豈不是最好的時機?」
咱們?
怎麼就成咱們了?
洛晟心中直嘆氣,他要早知道噘廝囉打的這個主意,是怎麼都不願意來應約的,也不知這話回去要如何同節度使說。
不怕節度使得罪噘廝囉,就怕節度使腦子一熱,還真同意了噘廝囉這餿主意。
歸義軍如今是曹家人做主不錯,位子沒坐穩也是不錯,可他帶商隊去到瓜、沙耳二州時,那裡已然日趨安定、城邦也漸漸繁榮,可以見得,曹家如今當家人曹延恭,是個有手段的統領。
況且,曹家接手之後,奉中原正朔,他們要同歸義軍過不去,大宋也不會幹看著吧!
噘廝囉眼角打量著洛晟神情,心下也清楚此事艱難,不是同姓洛的談就有用,他今日說得夠多了,剩餘的,還要看李光睿的意思,得他們之間談。
「洛老闆,此事關係我兩國前景,還請洛老闆謹慎,有勞洛老闆代為傳個話,我噘廝囉隨時恭候。」噘廝囉親自拿了酒壺給洛晟倒酒,洛晟當即起身,連道不敢。
二人飲了幾杯,這才將話題轉了開去。
「怎麼就遇到殿下了呢?」馬車中,洛晟揉著眉頭,這件事若就這麼悄悄過去,不管節度使同噘廝囉達不達得成合作,他都可以脫身。
可眼下,但凡夏州同噘廝囉有什麼勾連,他在殿下心中,怕是翻不了身了。
洛晟正想得出神,沒發現馬車已是慢慢停下,只聽外頭傳來管事聲音,「郎君,節度使派人來接您了。」
洛晟默了默,心想節度使心可真夠急的,這便派人來催了。
「是,洛某喝多了些,醒醒酒,這便過去。」
洛晟在京中有宅子,他也曾提議,讓李光睿就住他這宅邸便好,不過李光睿卻是拒絕了。
來京的這許多人,都有鴻臚寺統一安排宿館,他要是例外,給人看到了也容易有把柄。
再者,鴻臚寺給外賓的住處外都得有禁軍守著,他若是住到洛府,難不成禁軍還能跟過去?
這個時候,與眾不同特立獨行,便會給自己惹來災禍,還是泯然於眾人之中,才安全。
這也是他不想見噘廝囉的原因,這個人早就在大宋樞密院留了名字,來京後不是同這個吵便是同那個鬧,還是少糾纏為妙,這才讓洛晟去,若有什麼事,都推在生意上便好了。
只不過適才有人來報,說噘廝囉同楊家人又鬧起來了,引得殿下都去了樊樓,李光睿心神不定,本想著今日他們交談,過幾日再問也可,不過現下,他可就坐不住了。
洛晟見到李光睿的時候,饒是他們再裝得鎮定,也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擔憂和無奈。
索性...便不裝了!
「坐吧,」李光睿看向洛晟,急急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殿下怎麼會去樊樓?那個噘廝囉,又怎麼會同楊家人鬧起來?」
洛晟搖頭苦笑,慢慢將噘廝囉同楊延瑛的過節先說了,「他這人不知好歹,明知楊姑娘是殿下側妃,竟還敢出言不遜,還將人給傷了。」
「傷得可重?」
「重是不重,不過殿下那個性子,怕不會放過噘廝囉。」
李光睿點了點頭,這才想起來要問正事,「噘廝囉想做什麼?」
「他...他不自量力,想要圖謀整個西域......」
洛晟看了一眼李光睿,想了想,到底還是將噘廝囉同自己說的那些,原原本本同李光睿說了個清楚明白。
說完也不等李光睿開口,著急道:「我們党項在夏州,就算占了西域,地域廣闊,也難管理,有什麼好處?再說,歸義軍如今雖然勢微,但到底有些兵馬,憑什麼用咱們夏州兵力,去給噘廝囉做嫁衣?」
李光睿沒有說話,他竟沒有想到,噘廝囉約自己是想說這個?
不得不說,要麼是真的膽子大,或者手中有他們不知道的什麼利器,可以奪取成功奪取西域,要麼...就是純粹的蠢了!
「節度使,我打聽過了,這噘廝囉原本是想求娶回鶻公主,回鶻看不上他勢力弱小,拒絕了他的提親,反而是將公主嫁給了歸義軍曹家人,他怕是知道此事,心中嫉恨,可河湟、六穀都不接納他,這才打咱們的主意,節度使,可萬不能答應啊!」
「曹家同回鶻聯姻了?」李光睿問道。
「是,不僅如此,還同于闐國聯了姻。」洛晟說道。
李光睿聞言卻是冷哼一聲,洛晟心中一跳,不明白節度使這突如其來的嘲諷是為何。
「小晟兒啊,論做生意,本君是比不了你,可這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你還是太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