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是趙德昭看中的地方,不僅僅是因為靈州水草豐茂,適天然的牧場,更因為他的地理位置極其重要。
靈州也算是兵家必爭之地,若丟了它,則周邊諸郡都保不住,二來,靈州地方千里,表里山河,自來是放牧耕戰的好地方。
更重要的是,靈州位於鄂爾多斯高原與河西走廊中間,將涼州吐蕃、甘州回鶻同党項分開,若靈州沒了,他們聯合可就方便多了,大宋也更難加以控制。
還有一點,眼下大宋的馬匹便是從河西地區買,靈州的得失關乎大宋馬匹的來源。
是以,趙德昭開口朝趙匡胤說道:「臣的意思,自然是買了西馬之後,在靈州建牧場,若咱們大宋自己能培育優質戰馬,哪還需要看旁人臉色?」
趙光義聞言,沒有忍住,嗤笑一聲道:「二郎想的未免太簡單了,我朝難道沒有馬場?牧馬監也設置了好幾處,更在川蜀也設置了一處,若有用,何至於眼下這般?」
「是啊,殿下,養馬可不是簡單得只要有牧場,有馬就行!」趙普難得站在趙光義這邊,他這麼做也是怕趙德昭意氣用事,最後反而落不著好,白白耗了在官家心中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信重。
「趙相說的是啊,」趙光義好不容聽到趙普站在自己這邊,更是順著乾兒往上爬,「二郎,你年紀小,很多事都不明白,不能以為做成了幾件事,就覺得什麼事都能做成,自負可不是好事啊!」
趙光義以長輩的身份循循勸導,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為子侄著想呢!
可話里話外,不是說自己做成的事少,就是說自己自負,沒一句是真心夸的!
趙德昭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低頭做了個深呼吸,而後抬起頭,扯了個恰到好處不失禮貌又不過分熱情的笑容,說道:「三叔說的這些,侄兒知道,養馬自然不能馬虎,特別是戰馬,更是要精心才是。」
趙光義得意的笑容剛露出來,趙德昭便看向趙匡胤,繼續道:「官家,臣之前也說了,臣今日散朝後便去了六部,其實,便是為這件事去的。」
趙匡胤想起飯前的對話,點了點頭道:「是說過,你有什麼想法便說,行不行的,他們都在,大伙兒一塊兒商議便是。」
趙德昭點了點頭,從寬大的官袍衣袖中掏出厚厚一疊紙,左右看了看,「官家可能給臣一個矮桌?臣本想著今晚整理好了再呈給官家的。」
殿中諸人看著趙德昭手中雜亂的紙張,想著原來是還沒整理過的,這事也太碰巧了些!
特別是趙光義,他狐疑的眼神流連在趙匡胤和趙德昭之間,想著他們晚上一起用了飯,可別是早就商量好了什麼事吧!
趙光義揣測著便沒有再說話,趙匡胤則朝趙德昭招了招手,說道:「無妨,你上來,用朕的桌子。」
殿中宮人聽罷,忙搬了個椅子放在桌旁。
趙德昭也不客氣,拿著一疊紙就坐了過去。
「有些亂,資料太多了,東一筆西一筆的,臣還去吏部翻了群牧司官員考核呢,官家您不知道,真給臣看笑了!」趙德昭一邊整理一邊道。
趙匡胤看著紙上凌亂的字跡,想著二郎原先的字也是這麼丑的嗎?
改日得去貢學,將他從前的課業找出來比對比對才好。
趙德昭最先寫的放在後面,趙匡胤看著又覺得或許是因為要寫得太多,這幾張的字明顯工整了不少,也能看出些功底來了。
趙匡胤掃了一眼趙德昭的側臉,看他一張嘴喋喋不休的模樣,想著這樣的二郎,又怎麼能是妖邪?
若是妖邪,該為害大宋才是,他卻事事為朝廷考慮,對自己的關心也是真,自己竟然還懷疑他,真是不該!
趙德昭渾然不知趙匡胤的心理活動,口中還在繼續說著,「臣看前年吏部考核,饒州牧馬監種公馬和種母馬一共五百多匹,官家知道最後剩多少?剩兩百匹,竟然被養死了三百多匹,臣看了十年的記錄,十年來,饒州牧馬監只活了不到三十匹馬駒!」
「所以啊,臣才說養馬不易,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趙光義趁機道。
「是啊,可這也過於誇張了,這個結果還不如不養呢!」趙德昭整理好了資料,放在趙匡胤面前道:「官家,您要不自己先看看臣抄錄的內容?」
趙匡胤點了點頭,接過趙德昭整理好的紙張,仔細看了起來。
殿中其餘人,趙光義此時也不敢輕視趙德昭,又見他有備而來,眉頭更是緊緊蹙了起來。
而趙普、呂餘慶以及王祐三人,面上也都是好奇,不知道那疊紙上記了些什麼。
而聽趙德昭適才所說,饒州馬場養馬的確不善,不過考核官員不會詳寫是何緣由,寫個等級遞上去就結束了,不然大宋那麼多官吏,就看考評都看不過來,吏部哪裡忙得過來調任升遷等工作。
趙匡胤一張張翻著,越看神色越是嚴肅,他是皇帝,大事都得他來做決定,可群牧司十四牧馬監經營得如何,他卻真是不清楚。
他以為捧日、虎捷的騎兵戰馬充足,卻原來有些只能算坐騎,不能算作戰馬。
他以為大宋戰馬養不好,是因為水土原因,原來還是因為......
趙匡胤看完最後一張,沉沉嘆了一聲,「你們也都看看,再告訴朕,你們看出什麼來?應該如何解決?」
宮人立即上前,取了紙率先遞給了趙光義,趙普是個急性子,他起身同趙匡胤告了聲罪,而後走到趙光義身後,彎下腰仔細去看。
呂餘慶和王祐見此,也都起身告了罪,站在趙光義身後。
一盞茶的功夫,一疊紙也就看完了,趙普幾人才重新坐了回去,可臉上神情卻並不輕鬆。
「如何?」趙匡胤淡淡問道。
「是臣失察!」趙普率先請罪,他作為樞密使,管著兵部,自然該對戰馬一事負責。
「東平監將牧地租給民戶一事,臣是知曉的,當時因為十四監養馬耗費太大,是以推行此政策,也是希望能減少開支,卻不想因此讓耽誤了戰馬畜養。」
不是所有馬都能稱為戰馬,上戰場的馬有些只能稱為坐騎,還有些只能用來運輸後勤物資。
而畜養戰馬,是需要專業的人來執行的,是要嚴格的訓練,若非如此,無法騎乘,不能形成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