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趙德昭想著既然要買馬,總該對眼下的馬政做個調查,有了準備才能朝官家提想法。
於是,趙德昭散朝後便去了戶部,大宋的牧馬監也歸群牧司管轄,群牧司除了管戰馬,還管其餘牲畜。
戰馬當屬於兵部,可若涉及到尋常畜牧,那便又該是戶部管,趙德昭為了查個馬政,除了去群牧司走了一遭,又在兵部跑斷了腿,翻了不知多少陳年資料才算了解了大宋如今的馬政情況。
不查不知道,查了趙德昭才發現,大宋不是沒有好馬,後期為何騎兵戰力不足,完全就是自己作的啊!
趙德昭記了滿滿好幾張紙,準備回府後再好好整理整理,不想回到府中,又見到了
那盞琉璃燈。
「送給我了?」趙德昭看著被擺放在大堂桌上的琉璃燈,滿眼不敢置信,「八萬兩呢!」
「殿...殿下,小人也不知道是這麼貴重的東西,來人將東西放在門口,說送給殿下就離開了,小人都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甄大想起白日的事,急得渾身冒汗,自己可是犯錯了呀,這麼貴重的東西,若被有心人瞧見了,殿下可會被詬病?可會被官家斥責啊?
「甄叔你急什麼,」趙德昭繞著桌子看了兩圈,停下腳步道:「不過就是一盞琉璃燈罷了,放在宮外值八萬兩,放宮裡面,也就是尋常物件,收庫房去吧!」
「啊?」甄大頗是不明白趙德昭的用意,這麼貴重的燈,就這麼收下了?
「沒事,」趙德昭安撫道:「收吧,也算是禮尚往來了!」
甄大聽趙德昭這麼說,才放下心來,禮尚往來的意思,便是說明殿下也幫到了洛郎君,不是受賄,還好還好!
「不早了,擺飯吧!」吃完飯還得寫個方案呢,趙德昭想著。
不想話剛說完,外頭就有傳話,說官家宣他此時進宮去。
「該不會是有人把這事同官家稟報了吧!」甄大憂心忡忡,殿下如今樹大招風,周圍多少眼睛盯著呢,行差踏錯一步都萬萬不行的呀!
「不會!」趙德昭斬釘截鐵,「倘使真被人知道了,上門送禮的人定是比宮中申飭要更快,放心吧!」
趙匡胤尋趙德昭,的確不是因為他收了洛晟的琉璃燈,想想也是,下晌才發生的事,怎麼可能兩三個時辰就報到了宮裡。
就算是有人盯著趙德昭要搞事,也應該是寫了彈劾摺子,在朝堂上當堂奏報更有用一些。
多想無益,趙德昭衣裳都沒換,直接又回了宮去。
趙德昭到福寧宮的時候,趙匡胤恰好在院中打拳,他站在門邊沒有驚擾,直到他一套拳法打完,才笑著上前。
「爹可真精神!」
此時,夕陽斜斜照在宮殿中,將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趙匡胤從宮人手上取了帕子擦了把汗,不知為何,眼睛就瞄向了趙德昭的影子上。
雖只是不起眼的一掃而過,卻還是被趙德昭捕捉到了,他心知在趙匡胤心中,趙光義的話多少還是影響到了他。
「同年輕時候是沒法比了,怎麼衣裳都沒換?」趙匡胤將帕子扔回給宮人,率先朝殿中走去。
「散朝後去六部了,回府正好收到宮裡傳信,就趕緊來了,別讓爹久等嘛!」趙德昭笑著道。
趙匡胤笑了笑,一揮手道:「走,陪爹用飯。」
殿中已是擺上了飯菜,一眼看去,葷膩之物倒是少了兩道,一道人參雞湯,一道羊頭元魚,另外便是梅子姜、煎豆腐、茭白鮓等蔬食,再加一碗桐皮面,一疊水團,便是今日的晚膳。
「你爹我可聽了你的,已是少油少鹽了,還看什麼?」
趙匡胤招手讓趙德昭坐下,王繼恩剛要上前給他們布菜,趙匡胤便揮手讓他退下,「咱爺倆吃個飯,不用人伺候,你們都下去。」
王繼恩垂頭應了「是」,到底還是留了倆人在廊下伺候,自己出了殿門。
「爹要堅持才行,可別一時貪嘴就又吃些油膩之物,我可會去問廚房的啊!」趙德昭笑嘻嘻道。
「哼,你小子皮癢了?」趙匡胤夾了一筷子茭白,又嘆了一聲,「你爹我都多久沒吃醬肘子了。」
趙德昭想了想,離上次陪皇帝用飯其實也就半個月,也就是說,若他說的是真的,那趙匡胤便是半個月沒吃醬肘子了。
想想也挺可憐的。
「爹今日找兒子進宮,不止是陪您用飯吧!」趙德昭將吃食暫且拋在腦後,試探著問道。
趙匡胤點了點頭,「有兩件事兒。」
「兩件?」
「對,一件呢,既然你也回來了,也封了郡王,婚事就不好拖了,你母后賜婚的懿旨已是準備好了,三日後是吉日,懿旨會送去王溥府中,你也做好準備。」
趙德昭聽到賜婚懿旨終於下了,臉上露出歡喜神采,趙匡胤瞧他笑得不值錢的模樣,「哼」了一聲,繼續道:「你那府邸,如今看著也確實小了些,爹呢,有兩個主意,你聽聽。」
趙德昭眼睛亮亮,不住點頭,若此時身後有尾巴,想必都揺出殘影來了。
「第一個呢,距離你現在府邸兩條街,有一處官邸,原先是賜給慕容延釗的宅子,他走了之後,他兒子慕容德豐說自己沒有功績,不配享有朝廷官邸,就還了回來,這宅子什麼都有,稍稍整理整理就能住人。」
慕容延釗是義社十兄弟之一,任過樞密副使、檢校太尉,備受趙匡胤的重用,六年前去世時,追贈中書令,追封河南王。
「第二個主意呢是這樣,你如今的府邸旁邊是一處小別院,我想呢兩處一打通,再讓工匠修整修整,倒也差不多,你看如何?」
「我選第二個!」趙德昭當即表明心意,慕容延釗雖然不在了,可他兒子慕容德豐還在京師呢,那處宅邸空置著,也能給他個念想,說不準哪日他憑功績就重新能住進去了。
再說了,搬家也很麻煩的,自己府邸雖然不大,但東西可也不少,打通別院,主院還設在現在府邸中,少了多少工作量啊!
「好,屆時工部自有人幫你處置。」
「那第二件是什麼事?」趙德昭問道。
趙匡胤此時也用完了飯,見趙德昭也吃得差不多了之後,命人將殘羹撤去,才說道:「還有一件公事,我已是宣了趙相、呂參政、王祐和你三叔,走,去垂拱殿,想來他們也應當到了。」
「是!」趙德昭聽了這話,點頭起身,跟在趙匡胤身後出了殿門。
「我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日,你同萱福在殿外聽到蟬鳴,便鬧著要去抓蟬,最後差點從樹上摔下來,好在你四叔看著,一把把你給接住了!」去垂拱殿的路上,趙匡胤指著一棵樹笑著說道。
趙德昭從記憶中調取這段檔案,繼而搖頭道:「爹怕是記錯了,當時可不是長姐陪我抓蟬,是二姐,而且,她自個兒膽小,慫恿兒子爬樹,才不小心摔下來了。」
趙匡胤試探的眼神立即收起,笑著道:「是迎福啊,爹還以為是萱福呢,唉,老了,有些事都快記不住了!」